第六十三章 姻缘灯啊姻缘灯

  聊完这些后,叶拂灵又引导着大娘聊了些有的没的,一直到身上的淤青都被揉上药膏,这才重新穿戴好药膏,用大娘端来的热水洗了脸下楼。
  因着她没有半分医药方面的底子,只能跟着大娘到后院,现学一些草药的分类,帮着晒晒药,捯饬捯饬花草,基本上都是坐着的,又刚好坐在阳光下晒着,十分有利于腿伤恢复。
  她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深,昨晚大伯上了药包扎过后,今早再换药时瞧着已经结了痂,极浅的一道疤痕,虽然浅,但仔细看还是会觉得挺丑的,叶拂灵叹了一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墩子偶尔会到有意无意地路过后院,状若无事地瞧她一眼,有时候瞧得过于明显,叶拂灵实在憋不住了回头看他,他那张小麦色的脸就会变得酡红,然吼傻愣愣地又回到前院,愣是被大娘笑话好几回。
  叶拂灵只能摇头叹气,不是她心比天高,而是实在对老实人没有心思,她觉得自己约莫会喜欢气质清冷、笑起来邪戾的人,大概是活在梦里……
  她唯一觉得苦恼的事情就是,要是傻墩子真对她有那种心思,真以为她会留在这里乖乖被他娶了,以后她走的时候岂不伤透人家的心?
  但她并非圣人,没有舍己为人的精神,并不会因为墩子伤心就真留在这里嫁给他,顶多觉得对不住他,以后会帮他讨个好媳妇儿,以后会报答他。
  杂七杂八地想了一会儿,大娘忽然唤她,“闺女,过几天芦苇荡那边要放河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带着你,让老爷子给你做个拐杖。”
  叶拂灵眼睛微微发亮,“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放过河灯呢,是什么河灯?可以许愿的那种吗?”
  大娘点头笑道,“就是咱们朝阳的桃花节,牵姻缘的,放的是荷花盏,飘在水里连成一片可好看了,你要是喜欢,让墩子给你多买几个,还有烟花爆竹什么的。这荷花盏还有个极有意思的说法,你坐过来些,我讲给你听。”
  叶拂灵点了点头,把板凳挪过去了些。
  她也不是小孩子,本来该对放烟花、放河灯的没有兴趣,然而可怜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从来没有放过河灯,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看过烟花,因此对这些东西难免好奇。
  见她坐得近了,是真的对这个感兴趣的,大娘便开始娓娓道来。
  “芦苇荡有两岸,一说是仿照银汉迢迢隔开了牛郎织女那般,桃花节的时候,男男女女也分布在不同的两岸,女子在这方放了河灯,另一岸的男子便用手打捞河灯,男子打捞起的那盏河灯,便是他的命定之人放入水中的,他若是有意,可以寻到对岸去,促成一桩姻缘。”
  叶拂灵挑眉,不禁想到一些难以描述的梗,譬如,若是这方放下河灯的是个男子,另一岸捞起那盏河灯的也是男子呢?毕竟没有规定男女真的须得按照两岸平均分布啊。
  不过看着大娘高昂的兴致,她没有把这疑惑说出来。
  “荷花盏上可以写自己的愿望吗?”叶拂灵笑问。
  大娘眨眼,“可以呀,你若是愿意,落下名字也是可以的,便看对面是谁将你的河灯捡了去,那人若是有心,循着名字找到你也是极有可能的,说不定还能帮你完成愿望。”
  叶拂灵虽然对放河灯好奇,却不怎么相信缘分天定之说,便一笑置之,只想着那日定要去玩一玩罢了。
  悠闲地过了几天,很快到了桃花节那日,傍晚的时候,叶拂灵被大娘拉着换了一身裙装,然后欢欢喜喜地牵着出了门。
  叶拂灵没有让大伯特意做拐杖,一来医馆中比较忙,做这玩意儿费时间,实在太麻烦他了,二来,她也不想参加这种文娱活动,年纪轻轻地还拄着根拐杖去丢人现眼。
  最后她只是带了把油纸伞当作拐杖,一路扶着走,另一只手搀着大娘,大娘天天捣药,胳膊有力,倒也不麻烦。墩子跟在大娘旁边,显得有些兴奋。
  芦苇荡说是就在医馆前边儿不远处,实际上还是很有一段距离。他们是傍晚时候出门的,那时天上还只是青灰色,等到了芦苇荡,天已经全黑了下来,繁星缀满深蓝的天幕,璀璨耀眼。
  顺着朝阳的运河向下走就是芦苇荡,宽阔的河岸边种着一大簇一大簇的芦苇,不过这个季节还没有到芦苇纷飞时,大家在意的也只是芦苇中被遮掩住的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方才被哪家小姐放入水中的河灯。
  桃红色的荷花盏被风吹到了芦苇荡中心,有些被吹到芦苇下,卡在了大片的芦苇丛中,有些则是顺顺畅畅地往河对岸飘去,拢起温暖的光,将整片湖泊都照亮。
  芦苇荡对岸也是如出一辙,姑娘们成群结队地蹲在河边放荷花盏,公子哥儿们便伸手捞河灯,笑哈哈地相互打趣,因着岸边有人放灯,因此光芒最甚,到了河中央光芒变弱,像是破碎后的细碎琉璃,只点缀着清澈的河水。
  叶拂灵到的时候,河面上已经被笼罩了粉红的金黄光芒铺满了,别致的美景让她的眸子也璀璨起来,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墩子挠了挠后脑勺,给她递了一盏河灯,“你放吧,我、我去河对岸捞去……”
  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叶拂灵冲他笑了笑,便兴致冲冲地往河边跑去了。
  她在小贩处拿了根毛笔,不太会用,只能像握木棍一样逮住,然后一笔一划在河灯上写自己的心愿,由于她不会毛笔字,字写得有些大,占用太多空间,因此她也只简短地写了一句话,最后还落上了大名——叶拂灵。
  大娘走到她身边,见她神秘兮兮地,便笑问,“傅姑娘写的是什么愿望?”
  “赚很多钱!”叶拂灵很耿直地说了出来,说完就冲大娘笑了笑,然后赶紧把河灯放到水中,用手推水,把河灯冲出去。
  她神秘的不是河灯上的愿望,而是自己的落款。
  芦苇荡对岸,一名身着雨后天青色锦衣的男子负手而立,嘴角拈着冷笑,对身边的人道,“那个老不死的,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