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君与民

  既然是任意发挥,那便只需要根据画上所有的东西想象,拉扯到摄政王近期正苦恼的事情上来即可。
  叶拂灵凝望着那幅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这些文人墨客所说,上面画的是朝阳城的一角,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姿态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定程度上,确实体现了朝阳的繁华和长安的盛况。而这幅画的上方,是一片透着霞光的天空,飞着大片大片的云,那云厚重庄严,好像有了自己的性格似的,倨傲威严。
  她分不清这是朝霞还是晚霞,下面叫卖的小贩也都是从早到晚的,不能根据这个看出时辰来。
  只有那绚烂的云和天空,让她觉得可以从这里突破。
  银面男子凝视着叶拂灵的背影,等着她在一众争论之中一鸣惊人。
  等在下面的闺秀小姐们深知此时这些文人们争辩的东西她们并不能插上话,正如叶拂灵所想的那样,要谈论朝政她们不是不可以,但要谈论究竟是保家卫国还是安于现状,她们这些本就是安于现状且日日打发时间、消遣度日的闺中小姐们并没有资格。
  她们也正瞧着这幅画,企图从另一个方面突破主题,将争辩范围扩大。
  正僵持着,那一楼大堂的看台上走上来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是潮汐。他手中拿着一杆毛笔,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而起,用手中的毛笔在原来那副画上多写了几个字——
  似是而非。
  是在说,如今这些文人墨客们谈论的主题似是而非,也是在说,这幅画的重点本就似是而非,是在提醒在座的所有人,这其实是一道开放性的探讨题,不必这般局限于一点。
  写完后,他稳稳落地,抬眸扫视了一圈,然后道,“我家王爷派我前来知会在座诸位,所谓辩驳会,应以礼为先。本以为各位皆是文雅之人,不必提点,然而方才一番争论下来,竟都与市井泼皮别无二致,毫无礼数可言,这般模样,也配得起‘文人’两个字?”
  他说完,直接转身走下看台,往人群中走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随着潮汐的这两个举动,阁楼中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消失无踪,大家也从一开始看见这幅画的头昏脑热中慢慢冷静下来,找回了与人辩驳时应注意的礼数。
  他们在花间事以文会友过许多次,并非不懂礼数,只是摄政王出的这道题着实太有争议,什么方向性的主题都不给,他们一时之间都对这道题来了兴趣,不断发挥想象,只顾着发表自己的看法,却忘了以文会友的君子礼仪。
  整个会堂内安静了片刻,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先开口了,“诸位兄台,容小弟先来。在下不才,对方才一位兄台提到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提出异议,古人云:‘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眼前的都顾不好,要如何去顾及天下人,此言岂非与兄台的观点有相悖之处?君王远在高堂,百姓处在江湖,在下认为,君王与百姓各安本分,才是天下中兴的有效途径。如另一位兄台所言,如今黎国对我梁国虎视眈眈,百姓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也并非所有人都如在座诸位一样见识广阔博学多识,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求得一隅安稳罢了。”
  叶拂灵微微挑眉,径直看去,这位身着白色长衫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她教唆着穿了男装的叶橙瑜。
  她这番话也没有什么难的,聪明就聪明在,她杂糅得快,将方才这些文人们争论过程中的言语都措辞重新组合了一番,然后抓准这正式开始后发言的第一人的位置,因为一旦后面接着争辩起来,大家只会越探讨越深刻,她再说这些言论就显得很没有智商,很没有才学了。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既承接了方才大家的言论,也让所有人注意到了她这个第一个发言的人。
  会不会夺得这些辩驳会的魁首对叶橙瑜来说没那么重要,或者说,她其实知道自己并不会在一众出众的文人墨客中夺得这次大会的魁首,她已经看开了,觉得在座诸位小姐们,也不大可能争得过这些学富五车的男子。
  因此,她要的也就只是这么一个注意罢了。
  这个注意,会让摄政王看到她,发现她今日穿着打扮上俏皮的小心思就足矣。
  虽然叶拂灵不知道摄政王有没有看到叶橙瑜,反正周围的男人肯定是看见了,不仅看见了,他们的眼神中还带着异样,像是……惊艳与垂涎。
  这样看来,叶橙瑜也算是成功了。
  她今日在脸上上了淡妆,瞧着就娇俏可人,瘦小的骨架和白色的锦裳让她看起来就如叶拂灵所想,只是个贪玩跑出来的闺中少女,活泼得很罢了。
  叶拂灵轻摇头,不再看她,盯着那幅画的时候,神思已经有了几分清明,方才叶橙瑜的那番话,倒是给了她些提示……
  叶橙瑜的话中提到了另一个一直没有出现在大家争辩中的角色——君王!!
  这个角色让她灵光一闪,顿时寻到了另一个主题的思路,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那幅画上的天空和大片的云,心中暗自措辞。
  待到如今正在发言的人说完,她立即开口,接话道,“诸位兄台所言各有道理,如今可否先暂且将话搁一搁,先听小女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