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住院呢？”
“他家附近的诊所点滴，刚刚在群里看他发的照片。我刚上班的时候老许很照顾我，说了很多我当时听不懂的话，比如说……”
孟良人说着，忽然顿了一下。
罗浩猜老孟应该是想起了从前的破事。
但孟良人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当时老许跟我说别轻易找对象，我那时候小，哪懂这些。现在回想起来，老许的确是为了我好。”
“没事，都过去了。”罗浩笑呵呵的扎好安全带，问了孟良人地址，打开导航。
“嗯，还有一些别的。对了，我的病历书写，有一部分也是老许教的。”
罗浩对此却并不在意。
孟良人只是随口一说，哪怕有一部分是那位教的，他写病历还能有老孟写得好？
这玩意说到后面都是天赋，老孟天赋异禀，还有生活推波助澜，罗浩是不信有人病历水平能碾压老孟的，包括自己。
“罗教授，小苗学写病历学的真快。”孟良人忽然说道。
“哦？”
“现在他写的病历我几乎挑不出问题了。”
罗浩叹了口气。
“怎么了罗教授？”
“小苗考研的分数太高了，可能留不下来。”罗浩叹息，“据说是今年报考协和研究生的断崖式第一名，第二名要比他低了11分。”
孟良人骇然。
“罗教授，那您把小苗打发去急诊科，不怕孩子跟你急眼啊。”孟良人小声劝到。
“他要是懂事就肯定不会急眼。”罗浩道，“咱们介入科太安静了，他要是一路这么走的话，会有很多缺失，早点去急诊科接触一下真正的临床才是正经的。”
“也是。”孟良人点了点头，并没继续劝说，而是琢磨小苗的高分。
高考状元年年有，但高考状元和院士之间还有九九八十一难，没几个状元能成院士。
能当罗教授的研究生，还是大弟子，和随便找个导师不一样。
孟良人可没想着要去和苗有方说一声，这种决定一生的选择要看心性，孟良人不愿意沾染那么多因果。
“小苗平时怎么样？”罗浩询问。
“挺好，年纪虽然轻但是沉稳。”孟良人给了一个公允的评价，“尤其是诊断，特别精准，有几个特殊患者，他给的诊断和罗教授您后来看过患者后给的诊断一样。”
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罗浩心里想到。
很快来到诊所，里面一个人正在家人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罗浩也没在意，小诊所里点滴的患者能有多重，而且还是孟良人的同事，身为一名医生对疾病总要有自己的判断吧。
不去大医院，而来方便的诊所点滴，肯定没问题。
孟良人下车，回头招呼道，“罗教授，您先回吧，一会我自己打车回医院。”
罗浩点点头，可是看见患者的脸色很难看，他怔了一下。
这是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看着不像啊。
老慢支的患者一般是咳嗽、咳痰，喘气的时候嗓子眼里像是有一口嚼不断地老粘痰似的。
要是合并肺炎的话可能有发热症状。
但诊所里的那位老许脸色苍白，站都站不起来，额头鬓角有冷汗。
他努力呼吸，脖颈的青筋都露出来。
罗浩刚一转念要打开ai辅助诊断，孟良人忽然转身，“罗教授，您等下，先别走！”
因为焦急，孟良人的声音都变了，很急躁。
还没等罗浩打开车门下车，里面的老许一下子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像是瞬间重了一倍，家里人扶都扶不住，人就这么直挺挺摔在地上。
罗浩解开安全带，一个箭步冲过去。
只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老许的呼吸心跳已经停止。
Ai辅助诊断上赫然出现急性心梗的诊断！
罗浩无语，快步走到患者身边，把患者家属推开，并把患者放平，“老孟，打120急救电话！抓紧，打完过来做人工呼吸！”
说完罗浩跪在老许身体左侧，左手食指和中指沿肋弓向中间滑移至两侧肋弓交点处，精准的落在胸骨下切迹位置。
然后罗浩将食指和中指横放在胸骨下切迹的上方，食指上方的胸骨正中部即为按压区，将另一手的掌根紧挨食指放在患者胸骨上，再将定位之手取下，将掌根重叠放于另一手手背上，使手指翘起脱离胸壁，也可采用两手手指交叉抬手指。
双肘关节伸直，双肩在患者胸骨上方正中，肩手保持垂直用力向下按压。
与此同时，罗浩心里面自然而然的开始哼唱凤凰传奇的那首歌。
这首歌的节奏和胸外心脏按压极度契合，属于救命的歌。
孟良人跪在一边打电话，随着罗浩的节奏间断做人工呼吸。
他有点懵，不是老慢支急性发作伴有轻微肺炎么？怎么忽然人就没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刚孟良人的确看老许的脸色不对，想找罗浩看看，但他也没想到老许就像是一截木桩子似的在自己眼前倒下去。
一边拨打120急救电话，一边人工呼吸，孟良人也是够忙的。
“地塞米松10mg静脉注射！肾上腺素1mg肌肉注射！”
罗浩下医嘱，可小诊所里没人理会他的医嘱，大家都已经慌了神，和训练有素的医大一院截然不同。
小诊所哪见过这种事儿，罗浩心生无奈。
该有的急救药物估计这里都没有，就算是有，他们也不敢随便给人用。
哪怕自己吼的再急都没用。
不过好在心肺复苏不久，老许就有了自主呼吸，情况应该没那么严重。
附近医院的120急救车很快开过来，把人送上车，罗浩告诉他们诊断，并且说明药物。
虽然120急救车应该不会不给药，但是罗浩已经被小诊所的不靠谱惊呆了，多了几句嘴。
一身大汗，站在寒风里很快全身上下被冻成冰棍。
罗浩赶紧上车，孟良人也跟着上来。
“罗教授，怎么回事？”孟良人气喘吁吁的问道，他脸色极其难看，还没缓过劲儿来。
刚刚的急诊急救让老孟全身的精力消耗的七七八八，这玩意最是累人不过。他喘着粗气，问罗浩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心梗。”罗浩道。
“呃……”孟良人愣住。
“心前区憋闷、呼吸困难的症状和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的症状接近，被掩盖了。老许也是，身为一名医生，就不知道给自己查个心电图么。”罗浩无奈的解释道并且斥了老许一句。
“！！！”
孟良人一下子想起来冯子轩冯处长要求所有患者只要来医大一院急诊就诊，尽量都要拉个心电图的事儿。
这玩意是真吓人啊，孟良人心里想到。虽然绝大部分心电图都是正常的，可总归会救很多人命。
罗浩开车，跟在120急救车后面。
“老孟，你们传染病院的水平……真是一言难尽啊。”罗浩叹了口气。
“呃，的确。”孟良人也叹了口气。
“急性心梗时，心排血量下降，心室腔内压力增高，肺静脉瘀血，导致左心功能不全，出现咳嗽，呼吸困难。这个呼吸困难是心源性的，它一般病情重，发展迅速，平卧时加剧。
心源性和肺源性很难鉴别，别人不管，自己都不知道拉个心电图么？”
孟良人无语。
的确，越是遇到事儿的时候就越是觉得冯处长说的一些事情是对的。
比如说尽量拉个心电图。
要是老许拉一个心电图，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儿，孟良人问罗浩要了一瓶百岁山，打开后漱了漱口。
人工呼吸看起来容易，也算是救了老许一条命，哪怕只是暂时的。
但孟良人总是觉得自己嘴里很不舒服。
早已经忘了上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孟良人耳边传来老李大哥的歌声。
跟着救护车把孟良人送到附近一家医院，罗浩并没下车。
“那我走了。”罗浩和孟良人打了个招呼，“救没救回来给我留个信儿。”
“好，罗教授。”孟良人应了一声，转身跑进急诊。
罗浩打开窗子通了通气。
人死之后呼吸道里的气体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死气。
孟良人给老许做了人工呼吸，他的呼吸之间也带着少许的死气，让罗浩觉得车里面的空气有些污浊。
车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但罗浩的心情还不错。
东北真的是太冷了，罗浩心里想到。老板总张罗着来东北，这件事儿万万不可。
就老板那肺脏、那心脑血管，估计扛不住多久。
要不明年把竹子送去帝都得了，不对，是今年，罗浩心里琢磨着。
大妮子提前去帝都适应一下，想来自己没几年也能回去。
罗浩一边琢磨一边赶去哈动。
停车，罗浩刚喊保安开门，大黑已经出现在门里面。
它伸长舌头，舌头上冒出氤氲的哈气，对着罗浩露出笑脸。
只是大黑只有半张脸，看着略显狰狞，哪怕它在卖萌。
“罗教授，来了！”保安队长一溜小跑跟在大黑身后，“他黑哥吃着吃着就跑出来，我就知道可能是您来了。”
“吃什么呢？”罗浩问。
“随便吃一口，然后他黑哥带我去溜一圈。”保安队长打开门，笑呵呵的说道。
门刚开了一条缝，大黑像是黑色闪电一般扑向罗浩。
“乖，乖。”罗浩盘着大黑的头，给了它一个大大的拥抱，“别舔，别舔！”
罗浩扛不住大黑的热情，有些狼狈。
保安队长则羡慕的看着这一幕，他黑哥平时高冷无比，对谁都没这么热情，最多晃晃尾巴，更多时候则是视而不见。
可看见罗教授的时候，大黑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跳到罗教授的怀里一顿舔。
从前的高冷烟消云散，热情的一塌糊涂。
唉。
保安队长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吃醋。
罗浩抱着大黑，“先吃饭吧，然后我带大黑去熊猫馆。”
“好好。”
进了屋，烟雾缭绕，罗浩的鼻子动了动。
最近只抽app，罗浩对烟没什么念想，但却也不是很烦。只是这屋子里烟也太浓了一些，感觉空气都蓝了。
保安队长打开窗通气，让罗浩落座。
大黑也在罗浩怀里跳下来，蹲坐在罗浩身边。
它半张脸严肃，另外半张脸隐约露出白色的骨茬，看着像是神话里描写的上古凶兽。
罗浩瞥了一眼，见有一个盘子放在桌子上，身边的保安那有两副筷子，想来应该是“他黑哥”也上桌吃饭，有人专门喂。
这地位，可以啊，罗浩看见这一幕心情大佳。
见罗浩开心，保安队长也笑了，他笑眯眯的凑到罗浩身边，“罗教授，平时他黑哥都跟我们一起吃。”
“大黑吃的稍微淡一点，太咸了对身体的负担重。”罗浩道。
“是是是，黑哥吃的东西是专门做的。您放心，您放心。”
哦？呵呵。
罗浩笑笑，让大家坐下，他拿着筷子开始喂大黑吃饭。
“罗教授，还记得您送来的那只白狐狸么？”
“记得。”
罗浩想起有个农村汉子抱着一只下颌骨骨折的白狐去我宠我爱的那段回忆。
在东北，白狐和黄鼠狼、刺猬都有特殊含义。
前段时间庄嫣刷到一个视频，南方人拍的，一只黄鼠狼想要吃up主家的小猫，几次三番把猫叼走，被up主踢了两脚。
但凡ip在东北的弹幕回复都是——看出一身冷汗。
白狐也一样。
“它听话么？”
“听话，就是一直嘤嘤嘤的叫，可能是……可能是……”保安队长说着说着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四肢僵硬的小僵尸狗从外面跳进来。
砰，砰，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忘了这家伙，刚刚它干嘛去了。
罗浩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条“僵尸狗”在破伤风被治愈后四肢还是僵直的，看起来硬邦邦的。
“三黑，来。”罗浩招呼。
僵尸狗蹦到罗浩身边，用头蹭罗浩的腿表示自己的亲昵。只是它的动作僵硬，怎么看怎么怪。
“罗教授，它好不了了么？”保安队长问道。
“能活就不错了，又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罗浩不在意的rua了rua僵尸狗的头，给它一块肉。
“那只小白狐可能是想您嘞。”保安队长还是把那句话说完。
靠。
罗浩心里骂了一句。
我想救你，你想泡我？
“罗教授，一会去看眼？”保安队长问道。
“不去了。”罗浩对那只小狐狸完全没兴致，自己时间本来就不多，还要和大妮子、竹子一起玩会，哪有时间去看什么小白狐。
见罗浩坚决，保安队长也没多劝。
可能是罗教授心里有忌讳，所以不愿意多接触小白狐。
那小玩意真是有意思，可即便如此，保安队长见它的时候心里也有些虚。
“黑鼻羊怎么样？习惯么？”
“还行，就是啃草坪。”保安队长道，“只能养在附近，等过几天竹子放羊的时候在拉过来。”
罗浩听完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不置可否，喂一口大黑，喂一口僵尸狗，两条狗吃的香，罗浩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郁。
很快大黑吃完，罗浩把剩下的都给僵尸狗吃掉，带着它俩直奔熊猫馆。
“哦~~~汪~~~”
“哦~~~汪~~~”
黑夜中，一个诡异的狗叫声传来。
保安队长一直陪着罗浩，这么好的抱大腿、刷脸的机会他不会错过。
听到叫声，保安队长介绍道，“这是那只小白狐的叫声。”
“怎么狗里狗气的。”
“跟他黑哥学的，学的不像，狗里狗气的。”
罗浩哈哈一笑，好好的一只狐狸学什么不好，非要和大黑学狗叫。
虽然比较有趣，但罗浩还是没有去看一眼那只小狐狸的想法。
砰砰砰~~~
身边小僵尸狗一蹦一蹦的跟在罗浩身边。
罗浩一边走着，忽然心念一动，转身给小僵尸狗拍了一段视频。
“罗教授，这小家伙生性好动，就这么蹦啊蹦的也要跟着我们巡视。”保安队长笑道。
“哦，我改天给它做个辅助系统。”
“？？？”保安对症一怔。
罗浩还没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弄，但这事儿也不着急，罗浩径直奔着熊猫馆走去。
来到熊猫馆外，里面亮着，内场外场的门是开的，王佳妮坐在一张竹椅上悠闲的刷着手机。
而竹子则正在和竹大玩。
竹大小小一只，走路晃啊晃的，刚刚站稳，竹子轻轻一碰，竹大就倒在地上。
哪怕隔着玻璃，罗浩也仿佛能听到竹大嘤嘤嘤的声音，还有竹子的笑声。
王佳妮抬头看见罗浩，起身去开门，大黑窜进去和竹子玩闹，但竹子一巴掌把大黑扇到一边，叼着竹大、扭着屁股直奔罗浩。
“乖。”罗浩言语匮乏，不管碰到谁都只说一声乖。
接过竹大，罗浩觉得它的毛有点硬，有点扎手。
大熊猫就是看着好看，其实它们的所有强硬都隐藏在呆萌的外表下面。
除了薄弱的肚子部分，其他位置的毛似乎都带着攻击性。
哪怕竹大还小，也有了点意思。
但罗浩不在意，他rua着竹大，笑吟吟的坐到竹椅上。
“今天忙不？”罗浩一边盘着竹子，一边和大妮子闲聊。
“不忙，习惯了。”王佳妮笑呵呵的说道，“就是家里的宽带又坏了，明天得找人去修。”
罗浩有些头疼，冰雪节前宽带就坏过，王佳妮特意请假回家去修理。这才几天，怎么又坏掉了？
见罗浩皱眉，王佳妮和竹子一起蹲在罗浩身边，晃了晃头顶的小呆毛，“没事没事，我来弄就行。”
“我来吧，你这面抽不开身。”罗浩弹了下王佳妮头顶的小呆毛，笑道，“最近要过年了，我那面也不忙，学生放假，不用讲课。”
“真的？”王佳妮忽闪着大眼睛问罗浩。
“当然，我跟你没什么好客气的。”
“吃了么？”
“没呢，刚刚下班……”
罗浩把跟老孟去诊所遇到的事情说了一下，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每天遇到的事情不多，只当是平淡生活的一部分，罗浩拿出来与王佳妮一起分享。
罗浩有点饿了，但最近他实在是不习惯吃外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
王佳妮捧着“狗粮”，“罗浩，要不要一起吃？”
看着减肥用的“狗粮”，罗浩摇了摇头，“大妮子，其实你不用减肥的。身材蛮好，要是瘦下去，反而……”
“不行！”王佳妮打断了罗浩的说辞，坚持道，“我最近又胖了。”
“害。”罗浩摇头，起身去取了一块竹子吃的饼子。
竹子看见饼子转身就跑，抓住大黑，假装和大黑嬉闹。
大黑虽然平时还能冲竹子吼两声，但那是竹子不在意的情况下。
现在竹子想要逃避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丝毫不管大黑的心情。
罗浩见它们在胡闹，也没理会，坐在竹椅上开始吃竹子的饼子。
“你这还不如跟我一起吃狗粮。”
“竹子的东西营养更均衡，我吃着看看……不过怎么这么难吃。”罗浩咬了一小块，微微皱眉，“难怪大熊猫都不愿意吃。”
“竹子也相当反感，但我让它吃它也跟你一样，皱着眉把饼子吃掉。”王佳妮笑道。
“我想想改进一下，竹子一般喜欢什么口味？”
“肉啊！竹子喜欢的东西和我一样，可它胖一点好看，我胖起来就不好看了。”
咯吱咯吱，王佳妮嚼着“狗粮”。
……
医大一院急诊科，一个患者捂着右下腹来看病。
苗有方正常开单子，排查结石之类的疾病，可等患者离开后他却看着视野右上方的面板发呆。
回肠穿孔？
要是阑尾炎的话不应该是阑尾穿孔么？
患者没有外伤史，莫名其妙的转移性疼痛，最后固定在右下腹麦氏点位置。
这是最典型的急性阑尾炎的体征。
阑尾穿孔，应该是在回盲部，可能穿孔位置比较靠近肠管，所以导致系统诊断为回肠穿孔。
可自己这番辩症还是有问题，苗有方无法说服自己，犹豫半晌，把电话打给罗浩。
有问题要摇人，要请教老师，苗有方一早就接受了这方面的教育，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他家附近的诊所点滴，刚刚在群里看他发的照片。我刚上班的时候老许很照顾我，说了很多我当时听不懂的话，比如说……”
孟良人说着，忽然顿了一下。
罗浩猜老孟应该是想起了从前的破事。
但孟良人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当时老许跟我说别轻易找对象，我那时候小，哪懂这些。现在回想起来，老许的确是为了我好。”
“没事，都过去了。”罗浩笑呵呵的扎好安全带，问了孟良人地址，打开导航。
“嗯，还有一些别的。对了，我的病历书写，有一部分也是老许教的。”
罗浩对此却并不在意。
孟良人只是随口一说，哪怕有一部分是那位教的，他写病历还能有老孟写得好？
这玩意说到后面都是天赋，老孟天赋异禀，还有生活推波助澜，罗浩是不信有人病历水平能碾压老孟的，包括自己。
“罗教授，小苗学写病历学的真快。”孟良人忽然说道。
“哦？”
“现在他写的病历我几乎挑不出问题了。”
罗浩叹了口气。
“怎么了罗教授？”
“小苗考研的分数太高了，可能留不下来。”罗浩叹息，“据说是今年报考协和研究生的断崖式第一名，第二名要比他低了11分。”
孟良人骇然。
“罗教授，那您把小苗打发去急诊科，不怕孩子跟你急眼啊。”孟良人小声劝到。
“他要是懂事就肯定不会急眼。”罗浩道，“咱们介入科太安静了，他要是一路这么走的话，会有很多缺失，早点去急诊科接触一下真正的临床才是正经的。”
“也是。”孟良人点了点头，并没继续劝说，而是琢磨小苗的高分。
高考状元年年有，但高考状元和院士之间还有九九八十一难，没几个状元能成院士。
能当罗教授的研究生，还是大弟子，和随便找个导师不一样。
孟良人可没想着要去和苗有方说一声，这种决定一生的选择要看心性，孟良人不愿意沾染那么多因果。
“小苗平时怎么样？”罗浩询问。
“挺好，年纪虽然轻但是沉稳。”孟良人给了一个公允的评价，“尤其是诊断，特别精准，有几个特殊患者，他给的诊断和罗教授您后来看过患者后给的诊断一样。”
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罗浩心里想到。
很快来到诊所，里面一个人正在家人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罗浩也没在意，小诊所里点滴的患者能有多重，而且还是孟良人的同事，身为一名医生对疾病总要有自己的判断吧。
不去大医院，而来方便的诊所点滴，肯定没问题。
孟良人下车，回头招呼道，“罗教授，您先回吧，一会我自己打车回医院。”
罗浩点点头，可是看见患者的脸色很难看，他怔了一下。
这是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看着不像啊。
老慢支的患者一般是咳嗽、咳痰，喘气的时候嗓子眼里像是有一口嚼不断地老粘痰似的。
要是合并肺炎的话可能有发热症状。
但诊所里的那位老许脸色苍白，站都站不起来，额头鬓角有冷汗。
他努力呼吸，脖颈的青筋都露出来。
罗浩刚一转念要打开ai辅助诊断，孟良人忽然转身，“罗教授，您等下，先别走！”
因为焦急，孟良人的声音都变了，很急躁。
还没等罗浩打开车门下车，里面的老许一下子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像是瞬间重了一倍，家里人扶都扶不住，人就这么直挺挺摔在地上。
罗浩解开安全带，一个箭步冲过去。
只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老许的呼吸心跳已经停止。
Ai辅助诊断上赫然出现急性心梗的诊断！
罗浩无语，快步走到患者身边，把患者家属推开，并把患者放平，“老孟，打120急救电话！抓紧，打完过来做人工呼吸！”
说完罗浩跪在老许身体左侧，左手食指和中指沿肋弓向中间滑移至两侧肋弓交点处，精准的落在胸骨下切迹位置。
然后罗浩将食指和中指横放在胸骨下切迹的上方，食指上方的胸骨正中部即为按压区，将另一手的掌根紧挨食指放在患者胸骨上，再将定位之手取下，将掌根重叠放于另一手手背上，使手指翘起脱离胸壁，也可采用两手手指交叉抬手指。
双肘关节伸直，双肩在患者胸骨上方正中，肩手保持垂直用力向下按压。
与此同时，罗浩心里面自然而然的开始哼唱凤凰传奇的那首歌。
这首歌的节奏和胸外心脏按压极度契合，属于救命的歌。
孟良人跪在一边打电话，随着罗浩的节奏间断做人工呼吸。
他有点懵，不是老慢支急性发作伴有轻微肺炎么？怎么忽然人就没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刚孟良人的确看老许的脸色不对，想找罗浩看看，但他也没想到老许就像是一截木桩子似的在自己眼前倒下去。
一边拨打120急救电话，一边人工呼吸，孟良人也是够忙的。
“地塞米松10mg静脉注射！肾上腺素1mg肌肉注射！”
罗浩下医嘱，可小诊所里没人理会他的医嘱，大家都已经慌了神，和训练有素的医大一院截然不同。
小诊所哪见过这种事儿，罗浩心生无奈。
该有的急救药物估计这里都没有，就算是有，他们也不敢随便给人用。
哪怕自己吼的再急都没用。
不过好在心肺复苏不久，老许就有了自主呼吸，情况应该没那么严重。
附近医院的120急救车很快开过来，把人送上车，罗浩告诉他们诊断，并且说明药物。
虽然120急救车应该不会不给药，但是罗浩已经被小诊所的不靠谱惊呆了，多了几句嘴。
一身大汗，站在寒风里很快全身上下被冻成冰棍。
罗浩赶紧上车，孟良人也跟着上来。
“罗教授，怎么回事？”孟良人气喘吁吁的问道，他脸色极其难看，还没缓过劲儿来。
刚刚的急诊急救让老孟全身的精力消耗的七七八八，这玩意最是累人不过。他喘着粗气，问罗浩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心梗。”罗浩道。
“呃……”孟良人愣住。
“心前区憋闷、呼吸困难的症状和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的症状接近，被掩盖了。老许也是，身为一名医生，就不知道给自己查个心电图么。”罗浩无奈的解释道并且斥了老许一句。
“！！！”
孟良人一下子想起来冯子轩冯处长要求所有患者只要来医大一院急诊就诊，尽量都要拉个心电图的事儿。
这玩意是真吓人啊，孟良人心里想到。虽然绝大部分心电图都是正常的，可总归会救很多人命。
罗浩开车，跟在120急救车后面。
“老孟，你们传染病院的水平……真是一言难尽啊。”罗浩叹了口气。
“呃，的确。”孟良人也叹了口气。
“急性心梗时，心排血量下降，心室腔内压力增高，肺静脉瘀血，导致左心功能不全，出现咳嗽，呼吸困难。这个呼吸困难是心源性的，它一般病情重，发展迅速，平卧时加剧。
心源性和肺源性很难鉴别，别人不管，自己都不知道拉个心电图么？”
孟良人无语。
的确，越是遇到事儿的时候就越是觉得冯处长说的一些事情是对的。
比如说尽量拉个心电图。
要是老许拉一个心电图，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儿，孟良人问罗浩要了一瓶百岁山，打开后漱了漱口。
人工呼吸看起来容易，也算是救了老许一条命，哪怕只是暂时的。
但孟良人总是觉得自己嘴里很不舒服。
早已经忘了上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孟良人耳边传来老李大哥的歌声。
跟着救护车把孟良人送到附近一家医院，罗浩并没下车。
“那我走了。”罗浩和孟良人打了个招呼，“救没救回来给我留个信儿。”
“好，罗教授。”孟良人应了一声，转身跑进急诊。
罗浩打开窗子通了通气。
人死之后呼吸道里的气体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死气。
孟良人给老许做了人工呼吸，他的呼吸之间也带着少许的死气，让罗浩觉得车里面的空气有些污浊。
车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但罗浩的心情还不错。
东北真的是太冷了，罗浩心里想到。老板总张罗着来东北，这件事儿万万不可。
就老板那肺脏、那心脑血管，估计扛不住多久。
要不明年把竹子送去帝都得了，不对，是今年，罗浩心里琢磨着。
大妮子提前去帝都适应一下，想来自己没几年也能回去。
罗浩一边琢磨一边赶去哈动。
停车，罗浩刚喊保安开门，大黑已经出现在门里面。
它伸长舌头，舌头上冒出氤氲的哈气，对着罗浩露出笑脸。
只是大黑只有半张脸，看着略显狰狞，哪怕它在卖萌。
“罗教授，来了！”保安队长一溜小跑跟在大黑身后，“他黑哥吃着吃着就跑出来，我就知道可能是您来了。”
“吃什么呢？”罗浩问。
“随便吃一口，然后他黑哥带我去溜一圈。”保安队长打开门，笑呵呵的说道。
门刚开了一条缝，大黑像是黑色闪电一般扑向罗浩。
“乖，乖。”罗浩盘着大黑的头，给了它一个大大的拥抱，“别舔，别舔！”
罗浩扛不住大黑的热情，有些狼狈。
保安队长则羡慕的看着这一幕，他黑哥平时高冷无比，对谁都没这么热情，最多晃晃尾巴，更多时候则是视而不见。
可看见罗教授的时候，大黑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跳到罗教授的怀里一顿舔。
从前的高冷烟消云散，热情的一塌糊涂。
唉。
保安队长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吃醋。
罗浩抱着大黑，“先吃饭吧，然后我带大黑去熊猫馆。”
“好好。”
进了屋，烟雾缭绕，罗浩的鼻子动了动。
最近只抽app，罗浩对烟没什么念想，但却也不是很烦。只是这屋子里烟也太浓了一些，感觉空气都蓝了。
保安队长打开窗通气，让罗浩落座。
大黑也在罗浩怀里跳下来，蹲坐在罗浩身边。
它半张脸严肃，另外半张脸隐约露出白色的骨茬，看着像是神话里描写的上古凶兽。
罗浩瞥了一眼，见有一个盘子放在桌子上，身边的保安那有两副筷子，想来应该是“他黑哥”也上桌吃饭，有人专门喂。
这地位，可以啊，罗浩看见这一幕心情大佳。
见罗浩开心，保安队长也笑了，他笑眯眯的凑到罗浩身边，“罗教授，平时他黑哥都跟我们一起吃。”
“大黑吃的稍微淡一点，太咸了对身体的负担重。”罗浩道。
“是是是，黑哥吃的东西是专门做的。您放心，您放心。”
哦？呵呵。
罗浩笑笑，让大家坐下，他拿着筷子开始喂大黑吃饭。
“罗教授，还记得您送来的那只白狐狸么？”
“记得。”
罗浩想起有个农村汉子抱着一只下颌骨骨折的白狐去我宠我爱的那段回忆。
在东北，白狐和黄鼠狼、刺猬都有特殊含义。
前段时间庄嫣刷到一个视频，南方人拍的，一只黄鼠狼想要吃up主家的小猫，几次三番把猫叼走，被up主踢了两脚。
但凡ip在东北的弹幕回复都是——看出一身冷汗。
白狐也一样。
“它听话么？”
“听话，就是一直嘤嘤嘤的叫，可能是……可能是……”保安队长说着说着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四肢僵硬的小僵尸狗从外面跳进来。
砰，砰，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忘了这家伙，刚刚它干嘛去了。
罗浩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条“僵尸狗”在破伤风被治愈后四肢还是僵直的，看起来硬邦邦的。
“三黑，来。”罗浩招呼。
僵尸狗蹦到罗浩身边，用头蹭罗浩的腿表示自己的亲昵。只是它的动作僵硬，怎么看怎么怪。
“罗教授，它好不了了么？”保安队长问道。
“能活就不错了，又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罗浩不在意的rua了rua僵尸狗的头，给它一块肉。
“那只小白狐可能是想您嘞。”保安队长还是把那句话说完。
靠。
罗浩心里骂了一句。
我想救你，你想泡我？
“罗教授，一会去看眼？”保安队长问道。
“不去了。”罗浩对那只小狐狸完全没兴致，自己时间本来就不多，还要和大妮子、竹子一起玩会，哪有时间去看什么小白狐。
见罗浩坚决，保安队长也没多劝。
可能是罗教授心里有忌讳，所以不愿意多接触小白狐。
那小玩意真是有意思，可即便如此，保安队长见它的时候心里也有些虚。
“黑鼻羊怎么样？习惯么？”
“还行，就是啃草坪。”保安队长道，“只能养在附近，等过几天竹子放羊的时候在拉过来。”
罗浩听完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不置可否，喂一口大黑，喂一口僵尸狗，两条狗吃的香，罗浩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郁。
很快大黑吃完，罗浩把剩下的都给僵尸狗吃掉，带着它俩直奔熊猫馆。
“哦~~~汪~~~”
“哦~~~汪~~~”
黑夜中，一个诡异的狗叫声传来。
保安队长一直陪着罗浩，这么好的抱大腿、刷脸的机会他不会错过。
听到叫声，保安队长介绍道，“这是那只小白狐的叫声。”
“怎么狗里狗气的。”
“跟他黑哥学的，学的不像，狗里狗气的。”
罗浩哈哈一笑，好好的一只狐狸学什么不好，非要和大黑学狗叫。
虽然比较有趣，但罗浩还是没有去看一眼那只小狐狸的想法。
砰砰砰~~~
身边小僵尸狗一蹦一蹦的跟在罗浩身边。
罗浩一边走着，忽然心念一动，转身给小僵尸狗拍了一段视频。
“罗教授，这小家伙生性好动，就这么蹦啊蹦的也要跟着我们巡视。”保安队长笑道。
“哦，我改天给它做个辅助系统。”
“？？？”保安对症一怔。
罗浩还没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弄，但这事儿也不着急，罗浩径直奔着熊猫馆走去。
来到熊猫馆外，里面亮着，内场外场的门是开的，王佳妮坐在一张竹椅上悠闲的刷着手机。
而竹子则正在和竹大玩。
竹大小小一只，走路晃啊晃的，刚刚站稳，竹子轻轻一碰，竹大就倒在地上。
哪怕隔着玻璃，罗浩也仿佛能听到竹大嘤嘤嘤的声音，还有竹子的笑声。
王佳妮抬头看见罗浩，起身去开门，大黑窜进去和竹子玩闹，但竹子一巴掌把大黑扇到一边，叼着竹大、扭着屁股直奔罗浩。
“乖。”罗浩言语匮乏，不管碰到谁都只说一声乖。
接过竹大，罗浩觉得它的毛有点硬，有点扎手。
大熊猫就是看着好看，其实它们的所有强硬都隐藏在呆萌的外表下面。
除了薄弱的肚子部分，其他位置的毛似乎都带着攻击性。
哪怕竹大还小，也有了点意思。
但罗浩不在意，他rua着竹大，笑吟吟的坐到竹椅上。
“今天忙不？”罗浩一边盘着竹子，一边和大妮子闲聊。
“不忙，习惯了。”王佳妮笑呵呵的说道，“就是家里的宽带又坏了，明天得找人去修。”
罗浩有些头疼，冰雪节前宽带就坏过，王佳妮特意请假回家去修理。这才几天，怎么又坏掉了？
见罗浩皱眉，王佳妮和竹子一起蹲在罗浩身边，晃了晃头顶的小呆毛，“没事没事，我来弄就行。”
“我来吧，你这面抽不开身。”罗浩弹了下王佳妮头顶的小呆毛，笑道，“最近要过年了，我那面也不忙，学生放假，不用讲课。”
“真的？”王佳妮忽闪着大眼睛问罗浩。
“当然，我跟你没什么好客气的。”
“吃了么？”
“没呢，刚刚下班……”
罗浩把跟老孟去诊所遇到的事情说了一下，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每天遇到的事情不多，只当是平淡生活的一部分，罗浩拿出来与王佳妮一起分享。
罗浩有点饿了，但最近他实在是不习惯吃外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
王佳妮捧着“狗粮”，“罗浩，要不要一起吃？”
看着减肥用的“狗粮”，罗浩摇了摇头，“大妮子，其实你不用减肥的。身材蛮好，要是瘦下去，反而……”
“不行！”王佳妮打断了罗浩的说辞，坚持道，“我最近又胖了。”
“害。”罗浩摇头，起身去取了一块竹子吃的饼子。
竹子看见饼子转身就跑，抓住大黑，假装和大黑嬉闹。
大黑虽然平时还能冲竹子吼两声，但那是竹子不在意的情况下。
现在竹子想要逃避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丝毫不管大黑的心情。
罗浩见它们在胡闹，也没理会，坐在竹椅上开始吃竹子的饼子。
“你这还不如跟我一起吃狗粮。”
“竹子的东西营养更均衡，我吃着看看……不过怎么这么难吃。”罗浩咬了一小块，微微皱眉，“难怪大熊猫都不愿意吃。”
“竹子也相当反感，但我让它吃它也跟你一样，皱着眉把饼子吃掉。”王佳妮笑道。
“我想想改进一下，竹子一般喜欢什么口味？”
“肉啊！竹子喜欢的东西和我一样，可它胖一点好看，我胖起来就不好看了。”
咯吱咯吱，王佳妮嚼着“狗粮”。
……
医大一院急诊科，一个患者捂着右下腹来看病。
苗有方正常开单子，排查结石之类的疾病，可等患者离开后他却看着视野右上方的面板发呆。
回肠穿孔？
要是阑尾炎的话不应该是阑尾穿孔么？
患者没有外伤史，莫名其妙的转移性疼痛，最后固定在右下腹麦氏点位置。
这是最典型的急性阑尾炎的体征。
阑尾穿孔，应该是在回盲部，可能穿孔位置比较靠近肠管，所以导致系统诊断为回肠穿孔。
可自己这番辩症还是有问题，苗有方无法说服自己，犹豫半晌，把电话打给罗浩。
有问题要摇人，要请教老师，苗有方一早就接受了这方面的教育，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