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本来就挺苦的,赵娘子想。

  她挣扎了这么久,想了那么多的办法,甚至连不要脸的事情都做了,到底还是没有给这个家带来什么变化。

  男人自杀死了。

  现在连自己也活不长了。

  “咳咳咳!”她又开始咳嗽起来。

  她扭过身去,用一块布掩着口鼻,直到咳出了一口血,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偷偷擦掉嘴角的血。

  回过身来,将饭碗往两个人面前推了推。

  “快吃吧。”她催促两个女儿。

  “娘,你也吃!”

  大花见桌子上只有两碗米饭,便把自己的一碗推给了母亲。

  “我不吃,你们吃吧。我看你们吃就高兴。”

  三个人还在推来推去。

  里屋忽然传来敲盆的声音。

  自从赵大山死了之后,赵老太太就在自己的身边放了一个空盆。

  不管想要干什么,她都一直叮叮当当的敲盆,只有赵娘子到跟前了,她才会说出自己的需求。

  敲盆声刚响起来的时候,赵娘子本不想理会。

  但是老太太越敲越响。

  她只好对着两个女儿道:“你们快吃,我进去看看。”

  “娘,我去吧!”大花想要起身。

  被赵娘子一把按了下去:“你别动。”

  大花小花看着娘走进屋里。

  没多一会儿,屋里又传出来老太太的叫骂声:“你个不要脸的娼妇,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

  自从我儿子死后,你就对我没安好心!有本事你弄死我,弄死我以后,让官老爷把你们三个全都抓起来,一个都别想跑!你来呀!”

  这样的叫骂每天都在发生。

  大花小花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

  她们两个若是进了屋,奶奶会骂的更凶,半天都停不下来。

  骂了一会儿之后,屋里没了声音。

  赵娘子也端着尿盆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去外面倒了尿盆,洗了洗手,又重新回到桌子旁边。

  见两个女儿还没吃,她便板起脸来:“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吃饭?一会儿天黑下来你们要是敢摔破了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娘,我们一起吃吧。”

  小花跑出去,拿了另外一个空碗进来。

  她把自己的饭拨了一半进去,大花也赶紧把自己的饭拨了一半进去。

  然后把碗推到赵娘子的面前:“娘,别生气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赵娘子叹了口气,终于坐了下来。

  她们把野芹菜分成三份,分别倒进各自的碗中,这才抱着碗,吃了今天的第一口饭。

  新米饭!没有杂粮的新米饭!

  野芹菜里也放了一点点油!

  实在是太香了。

  她们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娘三个面对着面,我看你,你看我,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

  第二天,赵娘子如约来到了萧家。

  她还专门找了里正和自己一起过来。

  她不认字,卖身契需要里正帮着写,也顺便让里正给做个见证人。

  卖身契的内容很简单,赵大花、赵小花,以每人5两的价格卖给萧家,从此以后,两人与赵家再无关系。

  大花、小花还有赵娘子都需要在契约上按手印。

  两个孩子看着母亲,一个个都红了眼睛。

  “哭什么哭,就隔着一道墙,想见还不是天天见!以后你们就到萧家享福了!”赵娘子呵斥道。

  赵家老太太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却十分的灵光。

  她听见外面闹哄哄的,隔着窗子听了一会儿,就听出赵娘子把女儿卖给了萧家。

  她拄着拐杖,自己摸到院子里骂道:“天杀的妇人,丈夫刚走你就卖了女儿打算自己去享福。

  这两个孩子是我赵家的姑娘,卖了银子,应该归我所有。”

  赵娘子不好意思的朝大家笑笑:“我们继续,别理她!”

  见没人搭理她,赵老太太继续骂道:“你们萧家要是把钱给这个小娼妇,等她跟着野男人跑了,我老太太一个人活不下去,我就天天坐你家门口。

  大花小花就算被卖了,那也是我孙女,她们就得给我养老送终。”

  里正听见这话,停下手来,有些犹豫的看向徐正香。

  赵家老太太这个德行就像是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徐正香就算是个厉害的,哪有时间天天和赵老太太置这个气去。

  而且大家就隔着一道墙,天天听她骂骂咧咧,还不够晦气的。

  赵娘子看出大家的犹豫。

  她苦笑了一下,看着叶洛欣道:“我家老太太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放心,我日后肯定不会让她来你家门前闹的。”

  “你能管住你家这老太太啊!”里正不信。

  赵娘子又一次苦笑:“怎么管不住呢!她不就想要钱吗,我把钱给她,她还能翻出花来呀!”

  里正摇了摇头。

  这赵娘子看着像是个不吃亏的,可在她婆母面前软弱习惯了都。

  他又一次看向徐正香:“以后这赵老太太要是敢闹事,你尽管来找我,我管不了的,咱们就去县城报官,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她了!”

  徐正香摇头:“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我倒是要看看,这赵家大嫂能作成什么样子?

  在咱们青山村,我徐正香还没怕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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