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

  李幼白踏出院落门槛之际,祝知夏已在外静立良久,此刻率先开口招呼。李幼白闻声,眸光缓缓转至她处,唇角轻扬,双手抱拳,姿态优雅又不失友善。

  祝知夏这性子,着实活泼好动,一刻也不安分。她全身上下皆是外伤,对于武功平平的女子而言,这般伤势已算严重。

  况且女子本就恢复力不及男子,她却如此迅速地起身走动,也不担忧旧伤复发,着实叫人担心。

  “祝小姐,身体可还安好?昨夜观你情形,似不太乐观,还望你多卧床静养才是。” 李幼白眉眼间满是关切,轻声提醒道。

  祝知夏转头望向苏尚方向,只见兄长祝明远已陪同着远去,丝毫未留意到妹妹还在此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奈。这兄妹二人,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又透着几分疏离,这般关系,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经李幼白这么一提,祝知夏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昨夜。她只依稀记得自己痛哭一场,而后便在李幼白怀中沉沉睡去。

  从小到大,她鲜少展现出软弱哭泣的一面,即便比武切磋输了,也定会当场找回场子,绝不服输。

  可如今,想到爹爹已然故去,那些本欲倾诉的话语,又被她狠狠咬住下唇,咽回了心底。

  她强撑起一抹笑容,面上却难掩疲惫之色:“昨夜之事,有劳白姑娘费心,多谢了……”

  李幼白随意地摆了摆手,眉头微蹙,面露些许苦恼:“如今世道纷乱,兵祸不断,祝小姐何必如此客气!”

  她生得肤白貌美,在祝知夏眼中,不过是个小妹妹。可此刻,她的举止却透着几分老成,行事洒脱随性,自有一股高人风范,反倒显得可爱非常,看得祝知夏一时出了神。

  日头渐高,还未到午时,炽热的日光便已将整片山岗尽数笼罩。蝉鸣声此起彼伏,在这盛夏的午后,更添几分寂静与燥热。若没有黑虎寨这档子事,此刻的祝家庄应是一片农忙景象,众人都在田间辛勤劳作。

  祝知夏跟在李幼白身后,离开了院落,朝着山庄另一侧走去。山岗之外,视线不及之处,贼人或许正暗藏其中,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经此一役,祝家庄众人皆被黑虎寨的凶威震慑,即便有人如祝明远一般,敢与徐虎拼死一战,可在这众多村民之中,能受其影响之人终究寥寥。

  往日里,祝宏带领众人在此安居乐业,可当大祸临头,多数人还是只顾着自己的小家,一有机会便争相逃离。

  面对庄里人有意无意的忽视,祝知夏心中满是失落与无奈。虽说她尚在养伤,可醒来之后,竟无一人向她禀报庄子里的情况。

  她本无意与哥哥争夺庄主之位,牢记着爹爹的教诲,时刻关注着祝家庄的局势,满心希望能为庄子出一份力,加入到庄中主事的行列。

  然而,她深知,与官府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愿走此一步。

  夏日的微风徐徐拂过,掠过庄子里的榕树,风中夹杂着青草的青涩与血腥的味道。

  祝知夏望着身旁倚在树下小憩的李幼白,心中疑虑难消,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即便你们审问出些什么,也不过还是守在庄子里,这般做法意义何在?况且你们停留越久,泗水县便越危险。那段鹤年手下人多势众,若是兵分两路攻打泗水县,你们又当如何应对?”

  在祝知夏看来,祝家庄已然陷入绝境,而苏尚等人,似乎也并无退路可言。

  李幼白接连两夜未曾合眼,又经历了一番拼杀,早已疲惫不堪。听到祝知夏的质问,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语气平淡地回应道:“苏县令所做之事,可不仅仅是审问这么简单……”

  话说到一半,她缓缓睁开双眼,见祝知夏一脸担忧,料想她是对苏尚缺乏信心,又或是对未来深感迷茫,便话锋一转,说道:“徐虎与段鹤年并非铁板一块,你若真想知晓详情,大可亲自去问苏县令。

  你身为祝家庄主之女,她岂会将你拒之门外?”

  祝知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她虽武艺不精,但自认并非无能之辈。哥哥祝明远性格莽撞,在她看来,并不适合担任祝家庄庄主之位。

  若不是爹爹曾有交代,她定要站出来,一展自己的才能。可如今,也只能由着哥哥去了……

  祝知夏站在大树之下,背部的伤口刚刚开始愈合,她不敢坐下,只能微微倚靠在树干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缓缓说道:“苏县令若真心想要除贼,为何不向朝廷上书,请求派兵支援?即便从南州或东州调遣几百官兵,里应外合,剿灭贼人也并非难事。如今这般打来打去,死伤的都是自己人,难道朝廷就打算袖手旁观,坐收渔利不成?”

  李幼白望向远处的群山,只见山峦间生机勃勃,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她睫毛轻颤,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信任朝廷,倒也情有可原。而朝廷的所作所为,也正如你们所想……”

  说到此处,她缓缓站起身来,沉思片刻后,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你们水梁山的人,大多身负罪名。朝廷若真派军剿匪,你们又有几人能逃脱?”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祝知夏点头应道。

  李幼白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祝知夏,语气严肃地说道:“但你要明白,大秦统一天下乃是大势所趋,水梁山被清扫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只看到南州和东州对此地不闻不问,却不知有多少官吏、商贾、门派和江湖人士,靠着这两边的走私线路,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若让他们除贼,没了这等营生,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她顿了顿,又望向天边那残缺的云朵,声音低沉地说道:“军队若真来剿贼,倒还好说。最怕的就是他们与当地官府、商贾相互勾结,强占农户土地。到那时,军队在前,你们稍有异议,便会被扣上忤逆谋反的罪名。可若是苏尚能先行一步,掌控水梁山,便能杜绝此等隐患。待日后朝廷大军到来,土地皆在苏尚手中,名义上仍属朝廷。如此一来,即便朝廷想有所动作,也不会对自己人下手,你们至少还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祝知夏听完这番话,心中顿时乱作一团,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咬着牙质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不向我爹爹说明白?难道你们觉得我爹爹只顾着保全自己,全然不顾庄子里的百姓?”

  李幼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含糊其辞道:“这我并不清楚,我只是跟着自家主子来此做生意,对此事并不熟悉。这些也不过是我听苏尚与主子交谈时,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爹爹太过精明。古往今来,从无一人能在三方势力间保持中立……”

  说罢,李幼白从祝知夏身旁走过,独留她一人在树下,神情黯然,满心惆怅。

  这番计划与谋略,太过庞大复杂,叫人难以想象。况且苏尚不过是个小小县令,真有如此魄力去实施这般大事?改变水梁山,听来就如同天方夜谭……

  然而,祝知夏望向庄子里那些严阵以待的民兵,他们脸上满是坚毅与决绝,又想起山岗外那两个水梁山最大的贼头 —— 徐虎和段鹤年,此刻竟聚集在水龙岗外,这般情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李幼白离开后,寻了一处干净幽静的角落,躺下身来休息。她闭上双眼,沉思良久,又缓缓睁开。

  她深知,自己对祝知夏所说的这番话,定会原原本本地传到祝明远耳中。这般看似宏伟的局势,或许能触动他们兄妹二人,让他们产生一种身临其境,参与家国大事的感觉,从而全心全意地支持苏尚,协助她成事。

  说到底,在李幼白眼中,这兄妹二人不过是可利用的帮手罢了,远没有他们自己想象中那般重要……

  夏日酷热难耐,连日征战留下的尸体经烈日暴晒,散发出阵阵恶臭,在山岗外弥漫开来。

  树影婆娑,却难挡热浪,此地宛如蒸笼一般。稍有微风拂过,那刺鼻的气味便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祝家庄和季宏两庄的村民,处境更为艰难。庄中能打仗的大多是男子,如今他们战死,尸体便孤零零地留在山岗之外。

  徐虎的手下蛰伏在山沟里后,前来收尸的人越来越少。

  不少妇人坐在山庄中,目光呆滞地望着外头,她们的家人皆已离世,满心绝望。有些妇人幸运地找到了家人的尸体,而有些则连尸体都无处寻觅。

  长此以往,她们的精神逐渐崩溃,变得疯疯癫癫,整日痴痴呆呆地想要出去寻找家人的尸体。无论旁人如何阻拦,都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只能任由她们出去。她们孤单的身影在山岗、树林和乡间小道上徘徊穿梭,而后渐渐消失不见…… 若是能平安归来,倒也罢了;即便被贼人射死,也算痛快。可就怕被黑虎寨掳走,遭受无尽折磨,生不如死。生在这乱世之中,即便心怀怜悯,也无力救助所有人。

  邻里之情,在这般境地之下,也显得格外脆弱。家人尽失,又无亲密好友,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苏尚来到此地后,留意到了这些妇人的情况,态度强硬地派人将她们看护起来。如此一来,也能给庄里的人一些安慰,让他们知道,即便自己战死,家中的亲人也不会落得无人照料的下场,从而能安心上阵杀敌。

  经过一日的沉淀,审问之事暂告一段落。夜幕降临,苏尚等人养足精神后,询问了外头的动静,见徐虎仍无进攻迹象,便开始实施第二轮计划。

  苏尚审问极为细致,从贼人的出身、社会关系,到曾接触过的人,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有李幼白相助,那些贼人的嘴巴就像不谙世事的孩童,藏不住任何秘密,将所知之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众人一同前往关押俘虏的小院。听到动静,那些尚未招供、被锁在木笼中负隅顽抗的贼人瞬间惊醒,他们用力撞击着结实的木笼,口中大声诅咒着苏尚,抵抗之意十分强烈。

  苏尚对此充耳不闻,不慌不忙地在现场与各个头领交代完事情,便让他们先行离开。

  这一举动,让木笼中的贼人心中惶恐不安。

  过了一会儿,晚膳被端了进来。苏尚随意吃了几口,便拿起早晨的供词,看着上面的内容,提高声音问道:“你们之中谁叫张二?叫张二的站出来!”

  苏尚的声音不算响亮,却如惊雷般在木笼中的贼人耳边炸响。

  这些名字都是他们自己才知晓的私密信息,苏尚竟能说得出来,众人心中不禁猜测,早上被带出去的兄弟,定是有人招供了。

  然而,尽管面色大变,木笼中的贼人却都紧紧闭着嘴巴,无人应答。苏尚放下供词,背着手走到木笼旁,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朝江大宝使了个眼色。

  江大宝伤势已好了大半,正盼着能有机会表现自己,见状立刻精神抖擞地跳了出来,跑到木笼前,指着里面的贼人大声嚷道:“你们耳朵都聋了不成?没听见大人问话?”

  见依旧无人回应,江大宝冷笑几声,让人打开木笼,进去随便抓了一个人出来。这一下,木笼里顿时乱作一团,众人纷纷叫嚷起来:“你想干什么!快放开他!”

  “说!里面谁是张二!?”

  江大宝揪住那人的衣领,见对方闭口不言,抬手便是一巴掌。江大宝力气不小,那贼人又被捆住手脚,无法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掌,顿时头晕目眩。

  见他仍不肯开口,江大宝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直打得那贼人口鼻出血,面色惨白。

  木笼中的其他贼人见状,纷纷愤怒地咆哮起来:“狗贼!我们要是能活着出去,定要杀光你全家!”

  江大宝不屑地嗤笑一声,一脚将手中的贼人踹倒在地,随即迅速拔出腰间长刀,冷笑着说道:“好啊!叫张二的有种,缩头缩脑不敢承认。今日,这位兄弟可就要替你挨这一刀了!”

  眼看着江大宝的刀就要落下,木笼中终于传来一声大喊:“我是张二!要杀要剐冲我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个身形瘦弱的汉子。江大宝将刀插回刀鞘,朝一旁监护的民兵示意了一下。几人上前,将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贼人拖了回去,又把张二带了出来。

  张二被带到桌案前,苏尚将手中的纸张放到他面前,示意他查看。张二一脸茫然,显然是个不识字的粗人。

  苏尚盯着他,缓缓说道:“你们黑虎寨此次来犯,选的时机倒是不错,还与段鹤年相互配合,差点让我们措手不及。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本官乃朝廷命官,奉皇命前来就任泗水县令。别看本官是女子,这可是秦皇陛下亲自任命的。而且,本官还与东州燕王达成了交易,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敢动本官,莫说徐虎、段鹤年,整个水梁山都要跟着陪葬……”

  在李幼白看来,苏尚这番话多是虚张声势,夸大其词,不过这也是为官之道,常用的手段罢了。

  见张二被唬住,苏尚语气缓和了些,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本官身为女子,心肠总归没有你们男人那般狠硬。所以,本官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照我说的做,便会赦免你们的罪行。这纸上详细记录了你的户籍、出身,还有家人的情况……”

  苏尚话未说完,张二突然暴起,面目狰狞地朝她扑了过去。谁也没想到,一提到家人,张二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

  虽说苏尚的手段有些不光彩,但在她看来,与山贼的杀人越货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厉喝骤然响起:“跪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张二,瞬间收住攻势,扑在桌案上的身体滑落至地面,他脸上青筋暴起,似在极力抵抗,可最终还是乖乖跪了下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靠在墙边的李幼白双手抱胸,神色淡然又带着几分轻佻地望着这边。

  众人心中满是疑惑,不知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为何会有如此威力。倒是习武之人,能猜出些许端倪。

  毕竟能几句话就让人招供,一声喝令就能让人下跪,这小姑娘的武艺,定有其独特之处,不禁令人心生畏惧。

  苏尚也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后,见张二跪在地上不再动弹,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相公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转回张二身上。

  她走到张二身旁,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向木笼,让他看着里面的兄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是不是很奇怪,本官为何会知道这些?实话告诉你,在你熟睡之时,你平日里要好的兄弟,已经将你出卖了。而且,你看木笼里这些人,其中便有本官的人。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苏尚朝江大宝招了招手,让人将张二单独关押起来。接下来的整个晚上,苏尚等人便依着这般方法行事。

  起初,贼人们还奋力反抗,可随着审问的进行,他们彼此间渐渐心生猜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坚如磐石,有时却脆弱不堪,一旦崩塌,便再无挽回的可能。

  趁着夜色,苏尚挑选了几人,将他们放出山岗。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祝明远不禁心生疑虑,问道:“苏大人,这般做法真的可行吗?万一他们回去后不照做,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

  苏尚转过身,摆了摆手,背着手走进月色之中,淡淡说道:“他们做与不做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徐虎是否相信。过些日子,你自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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