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死上一回?

  季惊秋神色凝重,这位才重修一世,又准备重来不成?

  才走到天王,就知晓未来超脱无望?

  “坐。”

  赤荧惑简短干练道,

  “承蒙你们联邦照顾,我今日与你分享多年来的心得。”

  在季惊秋眼中,这位赤前辈一向不怎么精于言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这二十年来他常来此地以剑意淬炼自身与青主,这位与他说的话屈指可数。

  随着季惊秋入座,赤荧惑看了眼那缕剑光,似未曾在意,开口道: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便是超脱的三条路。”

  这位开口就是暴击,季惊秋无比震惊地看去。

  诸圣都还在苦苦追寻,甚至海拉几人都没法有个定论的“超脱之路”,这位不仅知晓,还一下就是三条路?!

  似乎看出了他的惊讶,赤荧惑平静无波道:“无需惊讶,这句话圣和苍青他们都知晓,但也仅限于知道这句话。”

  季惊秋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听到的某个传闻,心中震动:“五大支柱统治之前的年代,真有一位超脱者,途径过此界?!”

  赤荧惑点头:“看来你也听到过类似的消息。”

  “晚辈听到的不是消息了,只是传闻。”季惊秋不由再次确认道,“这居然是真的?”

  能途径此界的超脱者,自然不会是那些一界之主,而是海拉、吾周在内的四人追寻无数年的真正超脱果位。

  到现在为止,别说见过,他只听说过两次有关超脱者的确凿消息。

  一是木师自称曾与一位超脱者有过论道。

  二就是此时此刻。

  这等存在,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就连海拉等人,终其一生,也未曾见过一位真正的超脱者。

  赤荧惑沉默了片刻,道:“事实上,我们当时也不清楚那位是何等存在,只当他是一位界外来客,闹了不少在而今看来的……‘笑话’。”

  季惊秋瞳孔微缩,笑话?

  他不由咋舌,当年看来那批先天神圣,没少被教育啊。

  哪怕是生而八境的先天神圣们,在一位完整的超脱者面前,恐怕和稚子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更遑论是这群刚诞生不久的先天神圣。

  季惊秋暗暗想到,对于这些先天神圣,也算是补全了“童年”缺失的毒打了。

  不知道五大支柱,和赤前辈有没有补全“童年”……他思忖着该如何不失委婉地询问。

  赤荧惑显然未曾料到季惊秋的遐想,陷入了当年的回忆:

  “在他离去前,最后只给我们留下了这句话——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言明我们若想更进一步,道路就在其中。”

  “现在想来,当年之事真像一场大梦……”

  哪怕是这位古老的大日神明,忆及过去,也不禁幽幽一叹。

  昔年的他们,可谓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些年间,我对这句话,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自斩先天根基重修,就是为了验证某些猜测。”

  “至人无己,亦无我,当是指忘我,或许是与大道合一,天地并生?可惜我连何为‘至人’都不清楚,那位当年的传道授业,我基本全缺席了。”

  “神人无功……昔日我与清辉有过一番论道,她认为‘功’便是功德,我等先天神圣,先天就有开天辟地的功德汇聚于身,尤其是我与清辉,身怀造化之大功德。”

  “这些年里,我所在研究的就是这条路——神人无功。”

  这一刻,赤荧惑似自语,又似在为季惊秋传道。

  季惊秋忽然间觉得,这话似乎有点耳熟,曾经在哪看到过类似的话。

  很快,他想到了这熟悉感的来源。

  “至人求己,故而唯我;神人求功,故而功利;圣人求名,故而立教传道……”

  他低声道。

  这是昔年他为了参详坐忘玄妙,翻阅联邦前贤留下笔录,所看到的一句留言。

  留下这句话的,是昔日在联邦内与祖父、赤荧惑昔日并列的张天成。

  赤荧惑微微皱眉,道:“你是从哪听到的这话。”

  “是当年的张天成,在心斋道场那本坐忘论上的留言。”

  赤荧惑沉默片刻,道:

  “你说的那本坐忘论我也翻阅过,我当年借阅了你们联邦不少典籍,其中许多都很有意思,也曾有过留言,这句话我就留在了其中,张天成或许是看到了我的留言。”

  他微顿道:“我当年与你联邦前贤达成约定后,就离去寻回早年道果,没有与他见过面,可惜了。”

  一道心灵涟漪荡漾开,打断了二人的交谈,赫然是在场第三“人”,悬在季惊秋肩头的剑光。

  “留下这句话的人,有大才,但也只是看透了第一层和第二层,宛如看山看水,若是没看透最后的第三层,行百里者半九十,前方只会是断头路。”

  季惊秋神色严肃,没想到剑光兄居然如此盛赞张天成。

  赤荧惑见这位终于流露出愿意交流的态度,也不绕圈,直接道:

  “我观阁下,有种与我相近的本源气息,可是界外的大日一脉?”

  剑光不答,自顾自道:

  “你身为先天神灵之属,生而神圣,若想成道,继续积攒造化功德,由少积多,积攒上数十上百纪元,或有一线成道之望。”

  “而你如今选择了自斩先天根基,那便是要走第二条路,可又偏偏没斩干净,依旧残存着造化功德,这造化功德于你而言既是倚仗,也是更进一步的桎梏,你确实需要去往界外‘彻底’死上一回。”

  赤荧惑沉吟不语。

  功德加身,不易。

  若要散去,却很简单。

  最简单的办法,杀生。

  但这条路,却有违赤荧惑本心。

  昔年他与月神清辉就有过相关论道,后者在神人无功的说辞后,紧跟上了“万灵归一”的观点。

  认为世间万灵,其中超过八成,皆倚仗他们二人而活……

  “所有超脱之路中,就属先天神圣,最是艰难。”

  剑光如水潋滟荡漾,似低吟似感慨。

  季惊秋忽然问道:“剑光兄可曾听闻,以力证道超脱的成功例子?属于这三条路中的哪一种?”

  一抹明亮剑光如水纹般掠过季惊秋的眼眸,似将他眼中的天地一分为二。

  剑光毫不留情道:

  “匹夫何以成道!”

  “又何来三条路?这是那位超脱者的‘大道阐述’,学他者生,似他者死,并不是指了三条超脱之路。”

  “真要论正统之法——上古功德圣人,建功立业,以德服人,至大化,取天下,得之以成道!”

  听到这番话,赤荧惑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

  季惊秋神色肃然,功德之道,是最正统的超脱之法?

  难怪这位如此看重五德!

  只是,以力证道,亘古未有之?

  是了,这位哪怕真是超脱遗留,终究不是本尊,就算是本尊,也不敢言见遍“古今前后”吧?

  这话季惊秋没有说出口,他在观察吾周与海拉二人的神态。

  原以为这涉及超脱之路的讨论,会让二者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肃然。

  不曾想,两人一个该泡澡的泡澡,一个在竹林中盘膝打坐,气度愈发超然物外,逼近其本尊,有种近似天意,又凌驾在天意之上的高渺感。

  季惊秋不由询问道两位怎么看。

  海拉心不在焉道:“留下这句话给他们的那位超脱,估摸着是报复这群家伙‘有眼不识泰山’,所以才留下这么句语焉不详的话。”

  “你拿赤万阳与我们比,是有多看不起我们?”吾周平淡道,“至于这缕剑光,说来说去离不开‘功德’二字,动辄就是百八十纪元,你可知它口中的一纪有多漫长?算了,你连一劫都没渡过,就别打听了。”

  季惊秋拳头默默捏紧,神色变得危险起来。

  这家伙居然借机狠狠嘲讽了他一番。

  “季惊秋,你是真的不了解我们啊,若说战力高下,这世间九成的真圣,见我们四人都如见高山,只剩仰止。”

  吾周云淡风轻道,

  “哪怕论及超脱之路的见解,你现在若能将我的神座还来,再把海拉的神座给我,你信不信我即刻就能踏入完整超脱的层次?”

  八宝功德池中,海拉睁开眼,冷笑道:“一样,你让姬天行把吾周的神座给我,我当场给你们演示下突破超脱者的过程。”

  季惊秋不由称赞道:“我听出来了,还是你们有本事。”

  然后他顺势将吾周镇压了。

  “不过我也不差。”

  留下赤荧惑和剑光在半空中论道,季惊秋缓步前行,步入了剑气逸散的小天地。

  据青莲前辈所说,此间外溢出的剑意,连死魔的一成都不到。

  这位杀意之重,剑道之高,的确可让世间九成以上的真圣,都见之如高山,只可远观,近观即死。

  据海拉透露,死魔最早是器灵得道,名为‘生死簿’,能断众生之命根。

  祂掌握的根本大道不是死亡,而是消亡,从因果、时间层面的消亡。

  这也是季惊秋二十年间一直试图参悟的玄妙。

  这于他的因果之道而言,可谓如虎添翼。

  只可惜,二十年间,他因果大道初成,却因境界太低,始终未能参透。

  这次踏足天王,又即将赶往界外,季惊秋才特意来此一趟,希望能有所收获。

  突然间。

  一道赤发血袍的身影出现在季惊秋面前,身后是无边无际的血海在沉浮。

  正在思索中的赤荧惑被打断了思绪,抬头望去。

  这些年,死魔虽被镇压,可从来没有安分过,时有“动荡”,以种种手段尝试破封。

  每次万千心念企图破封而出,他都需要祭出自身道果镇压,这加速了他的修行速度,让他二十年就回到了天王位阶,却也让他自斩不再纯粹。

  这是无可奈何之举。

  毕竟联邦当下,只有他能担此重则。

  好在,青莲那边即将恢复,他也能卸任,继续追寻自己的超脱之路。

  “你不把他拉回来?”剑光一闪道。

  赤荧惑摇头道:“他已经是天王了,而且完整继承了木释天的道果,是新一代的世尊,些许风浪,他承受的起。”

  “世尊?”剑光平静道,“没听说过,不过我能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敬佩,能让你都心生敬佩,看来又是一位不世强者,你们这里水很深啊,不知道‘王八’多不多。”

  赤荧惑不置可否道:“道友似乎也不简单,似乎和超脱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误会了。”剑光郑重纠正道,“我只是一缕热爱人世间的剑光,恪守着大道准则,在人世间维护自我的道义,纯粹而简单。”

  赤荧惑嘴角扯了扯,突然问道:“这世间,真没有以力证道之人?”

  剑光自然能听出这番话中藏有的潜在含义,所以它沉默了一会,方才慎重问道:

  “你们这一界,难道真有那等活了上百纪的‘大王八’?”

  赤荧惑摇头,抬头望去,目光仿佛洞穿虚空,看到了那把在光阴长河中沉浮的长刀,有些失神。

  才万年不到啊……

  他喃喃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可究竟什么是至人,何谓神人,谁才是圣人?”

  剑光微微摇晃,似在摇头。

  这等他人的大道阐述,虽可为方向,却最怕“想多想错想偏”,陷入“法执”中。

  在它看来,这位赤道友,就显然陷入了“法执”的境地中。

  是桎梏,也是机缘所在。

  毕竟不执着,又何以放下。

  超脱之路,终究还要自己来走啊。

  毕竟每一位真正的超脱者,都是这人世间的“领路人”。

  ……

  ……

  季惊秋眼前赫然出现了死魔阎的法相。

  这一刻,不知是阎潜入了他的心相世界,还是他被纳入了阎的心相领域。

  而这一点很好验证……季惊秋心念一起,虚空演化完整天地,赫然是他的内天地的一角。

  他立足小天地,一指点出,一粒微光浮现身前,以无尽之小镇压天地,演化开天辟地,万象生灭之景。

  这粒白光虽然微如芥子,却在刹那间膨胀为无尽光海,诸般大道规则浮现,山川河岳自虚无处拔地而起,天地间日出月落,花开花谢,星河倒转间,便是沧海桑田。

  这才是真正的【一元之始】!

  季惊秋挥袖间,一方虚幻世界生成,镇压阎。

  能做到这般“轻易”,虽有此地是心相世界的缘故,却也真正印证了他当下的道行!

  这方浩瀚世界还在不断扩张,自成一界,逐渐“完整”。

  随着它的完整,季惊秋的气息和力量也在不断攀升。

  而反之,矗立半空的赤发道人气息则在不断跌落。

  这一点,证实了此地是他的心相世界!

  就在季惊秋准备出手将其驱逐之际。

  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缓缓伸出一手,似不屑欺压一个小辈,只是从指尖处跌落下一粒剑光。

  剑光直落,顷刻间化作一道洪流,一路势如破竹,破开一方天地后去往虚无,连同此间的诸般道则,日月山川,都被剑光全部粉碎,失去了存在的痕迹!

  这一剑落万物灭的壮阔景象映入季惊秋的心田。

  这就是……一剑破万法?!

  吾周的提醒突然响起在季惊秋的脑海中:

  “阎的根本大道中,排在首位的自然是【消亡】,但次席不是以杀生无穷奠定的【死亡】,也不是以鲜血长河奠定的【鲜血】,而是——无上【剑道】。”

  “知道为什么我们都认为外面那缕剑光,来自超脱者之手吗?因为留下这缕剑光的强者,单论【剑道】,不见得比阎高哪去,但手段却高出到了天外。”

  “而只论剑道之高,超脱之下,几乎无人能出阎左右,不然单凭消亡之道,可没资格称一声‘杀力高出真圣’。”

  “你想偷学他的【消亡】,先过【剑道】一关吧。”

  “放心,你们的封禁还是不错的,他现在展露的最多天王阶位。”

  一道剑光笔直而落,再冲天而起,拉开一道璀璨的剑道轨迹,让季惊秋演化的完整天地破碎当场,好似在说——

  剑锋之下,天地无拘。

  季惊秋收起了【一元之始】,心念再起,青主凭空浮现,伸手握住刀柄。

  眼见年轻人还有拔刀的勇气。

  那道赤发血袍的身影,微微垂首,似投来了目光,再次屈指时,落下了三粒剑光。

  刹那间,已经破碎为虚空的天地间雪白一片,剑光如虹!

  与此同时,季惊秋的脑海中掠过吾周的说辞。

  最多天王?

  天王巅峰,也是天王!

  这位的天王巅峰,怕不是轻易剑斩天尊!

  心念起伏间,季惊秋却是愈发坚定,此身自成一方小天地,异象横生,硬顶着对方展露的气势磅礴的大道气象而上。

  与这磅礴无比的剑光相比,他的身形只能算是芥子,但刀下却硬生生从磅礴剑光中开出了一条道路!

  一条登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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