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毫无睡意,照例是习字。

  其实,对于习字,我也甚是不用心,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有脚步声悄悄走到背后,龙涎香的清爽气息扑入鼻息。

  我暗笑,只做不知。

  “好用功的丫头,让我来瞧瞧!”

  修长的手指从案几上将我的“作业”一页页拿起来。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他说话的语气里微微有些讶异“这是《诗》的《维天之命》啊!”

  “让我再看看这个,哦?这不是曹孟德的《观沧海》啊!”他笑着从后面抱住我,往怀里搂了搂,下颌抵在我的额头上,微微的粗糙:“近来这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有些忽略你了!”

  “瞧,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新月已经抛下了风花雪月,开始喜欢这等大丈夫情怀了——”他的话语里有些揶揄的味道

  我用力扬了扬唇角:“王爷见笑了!”一边说着,将笔慢慢搁下去。

  “我可不是趣味爱好的改变,我是生下来就有一份济世安民的责任和担当,所以,那位云游四海的神仙才会欣然取名——世民!”我笑着看向他的眸子,看向那一点点泛冷的眸子,顾左右而言他。

  “新月,你都听说了?”他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来。

  “一群文臣武将瞎说八道!”他的脸上微微有些疲倦。

  今日,走到他的书房门口,里面房玄龄杜如晦敬德大哥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略略站了一会儿,不过就听了这么一个旧事!

  “我听到的可不仅仅是天命,王爷,还有人心!”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摊开,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地画上一个“心”字。

  “今日那些人都是秦王最最忠诚的左膀右臂,今日那些话,也句句发自肺腑,可是王爷居然毫不心动,为什么?”我好奇道。

  “新月——”他的眸子里微微泛红,声音里透着微微哽咽:“我如何不知道大哥四弟的步步为营,我如何不知道父皇的猜忌打压?我如何不知道我的处境之艰难,可是新月——太穆皇后在世的时候,亲口说过,你们兄弟千万不要骨肉相残!新月,我不能!”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平阳的离开,也可以一笔勾销吗?”我不动声色,却始终有些愤愤不平。

  “新月,你错了!”他的眸子里慢慢拂过一抹冷了的幽寂:“你以为平阳对这件事的幕后策划不明不白吗?你错了,她什么都知道!”

  ?他慢慢地看向远方:“可是,你一定想不到她最后的那些话——新月,她说,让二哥记住太穆皇后的话,不许为她打抱不平!”

  他的泪水慢慢地滑落,那是一种隐忍的压抑的泪水!

  我心里猛地一惊,恍若有一柄巨大的铜锤,重重地砸在心的最深处!

  平阳,她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还要懂事!

  也在同时,我明白了:为什么兄妹四人,她和李世民最亲——是因为他们俩真的好像,一样的善良一样的隐忍,一样的顾全大局,一样的谨记着太穆皇后的话!

  也一样地越来越悲惨!

  难道就像老话说的那样——好人没有好报吗?

  我不信!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最是无情帝王家!母后早早离开,焉知不是一种幸福!”

  雪花沸沸扬扬地飘着,在这个除夕的午后!

  我看向他,将声音里的悲伤和失望慢慢滤净,伸出手臂环在他的肩膀上:“可是,王爷,如此大好的盛世,却要交付给那样一个碌碌无为的庸才和卑鄙小人!我替天下的百姓喊冤!”

  不管怎样,我要鼓起他心里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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