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的。”楚枫朝后面提醒他登机的工作人员说话。

  回头再看手机页面,发现那边撤回一条消息。

  叶檀清问他想吃哪家餐厅。

  楚枫疲惫叹气,垂着眼打字回复。

  【宝宝:你不用等着接我,我吃过饭了,也没想凌晨跟你去哪个餐厅吃饭,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下飞机就开车回家。】

  【叶檀清:我在车库等你。】

  态度很执拗。

  楚枫看一眼微信,没回复,关闭手机拎包走。

  还有杜月霆给的那只手提袋。

  是样品语聊机器人。

  丢掉不太合适,回头就说自己没时间试用,拎回家放着吧,杜月霆要的话再给他送过去。

  或者随便找人录个声音就说试过了。

  试用感受挺好的。

  嗯,敷衍呗。

  敷衍是成年人社交中最该学会的技巧,熟练运用后可以受益匪浅,日常生活中再也不必因为旁人的行为或要求,而产生过多烦恼。

  少一些暴躁和恼火,对身心有好处。

  楚枫在学。

  “......”

  将近凌晨一点。

  飞机在海城机场降落。

  银灰色光线明亮的车库里,身穿宽松白T、浅色牛仔裤的叶檀清,靠墙坐着,后面垃圾桶里丢着他吃过的三明治和热豆浆。

  因为楚枫说吃过饭了,不跟他吃饭。

  叶檀清就对付一口。

  这会儿拿着电量不足的手机,不时抬头望向入口。

  终于看见一道拎着公文包的身影。

  他从困倦里清醒,站起身望着楚枫走过来。

  真见面比在手机里更沉默。

  又哑巴了。

  其实很多时候他是想跟楚枫说话的,但确实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于是时常沉默,等着楚枫先开口。

  楚枫要是不搭理他,他就安安静静跟在楚枫身后。

  前世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似乎没什么变化。

  一个绝望的留守哑巴人。

  叶檀清一米九的身高像电线杆一样杵在跑车旁边,又是这么一张面无表情的冰疙瘩脸,哪怕穿的休闲又普通,也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搞不懂,你非在车库等着我是有事吗,”楚枫走近,情绪很平静的先开嗓,“各有各的忙,你大半夜不回家睡觉?”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包里摸车钥匙。

  能看出叶檀清也没什么精神。

  他是累的,叶檀清是困的。

  毕竟按叶檀清的生物钟,这个时间早就睡着了,大半夜不回家睡觉莫名其妙坐在车库里,瞎受罪。

  他俩又没什么话好聊。

  “...你没在家,”叶檀清说,转身跟在楚枫身侧,“我接机。”

  楚枫按开锁:“你什么?”

  “接、机。”叶檀清咬字清晰的重复。

  刚才说的太快吐音不标准。

  “......”

  转头看周围没看见叶檀清的车。

  楚枫问:“你车呢?”

  “我打车来的,”叶檀清解释,很利索的拽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当时以为要飞临东。”

  楚枫扭头往副驾驶看一眼,没拒绝这人蹭车。

  两个人一起窸窸窣窣的系安全带。

  车厢里太安静,按说气氛会有点难受。

  但自己的车待着就比较踏实。

  楚枫精神放松了点:“这叫鸡鸡?还得蹭我车回市区。”

  “是接、机,”叶檀清纠正,补充一句,“机场停车费比较贵。”

  跟昂贵的停车费一比。

  打车更省钱。

  “......”

  好家伙,这人现在不是很有钱吗。

  还这么舍不得花?

  楚枫语气戏谑:“杰克给你投资了大几千万,让你随意支配,你连停车费都算小账?叶总,好没档次。”

  不是嘲笑。

  楚枫是觉得挺好玩儿。

  越接触就越觉得,挺有意思一个人。

  前世他俩没这么闲聊过日常话题。

  这种坐着闲聊的机会也很少。

  “不可以么。”叶檀清回。

  叶檀清习惯节省,跟有钱没钱不相干。

  除了给楚枫花钱能大方点儿,平时不该花的绝不花。

  请客应酬都拿发票让公司报销。

  没有挥霍钱财的兴致。

  “.....可以,这算好习惯,”楚枫随意笑了笑,发动车子,无意中瞥到副驾驶那人掌心里攥着什么,他问,“手里拿的什么?”

  叶檀清摊开掌心:“有号码的纸条,四张,我不认识她们。”

  “......”

  深更半夜,一帅哥孤独寂寞冷的坐在车库里。

  守着旁边那辆看着就炫酷的银色超跑。

  过去问,说是在等超跑的主人。

  当然会有小姑娘留号码。

  前后有四个人过来。

  叶檀清就攒了四张小纸条,准备拿回家找打火机烧掉。

  丢垃圾桶里如果被什么人捡到,可能会乱打电话,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叶檀清做事比较周全,不喜欢留祸患。

  “漂亮吗。”楚枫嗓音平淡。

  目不斜视的认真开车。

  叶檀清:“你么。”

  “?”神经病,楚枫摇摇头,“我不漂亮,漂亮通常是形容女孩儿的,我说给你塞小纸条的那几位。”

  叶檀清把视线从楚枫很漂亮的侧脸上,收回来。

  老实巴交的回答。

  “不知道,我没看到脸。”

  楚枫:“为什么没看到脸?”

  “...我没抬头。”

  楚枫:“为什么不抬头?”

  “我在看手机。”

  楚枫:“为什么别人给你塞纸条你要看手机?”

  “......否则我要看什么?”

  叶檀清被连着追问好几句,眉眼间露出茫然。

  楚枫笑了笑:“没事,下次可以抬头,看看对方合不合眼缘,好几个纸条留一个就行了,否则你联系的时候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当然你也可以都留着,约出来接触一下,感情嘛,主要还是看内在。”

  “哦,”叶檀清低头。

  指尖漠然的把几张纸条揉成球体。

  “我不会联系,也不会约见,回家就烧掉。”

  “......”

  正常人真舍得烧掉会攥手里吗。

  楚枫冷笑:“.....那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叶檀清问。

  楚枫:“可怜纸和笔,可怜墨水,可怜女孩儿们一腔真情被辜负,可怜机场的照明灯.....”

  “你为什么不可怜我?”叶檀清打断他,蹙眉说,“我傍晚去买菜,系着围裙在你的厨房做菜三个多小时,给你做了很酥脆的鱼肉丸子,现在已经不酥脆了。”

  因为热过两遍。

  净可怜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檀清不理解楚枫到处可怜别人,连纸墨和照明灯都可怜。

  这种情况激发了哑巴人心底的某些小情绪。

  他声线僵硬的问楚枫:“就因为我不是女孩儿么。”

  不是女孩儿就不用可怜?

  那么多菜都是长了脚自己蹦餐桌上的。

  “做完菜一直等你,到机场也是等你,我看手机是看你的航班时间还有几分钟到,看的手机都没电了。”叶檀清望着楚枫侧脸。

  嗓音有种不想活了的淡淡死感。

  “你问我为什么大半夜不回家睡觉,你不知道么?你真的不知道么.....你家里,到处都是你的味道却没有你,很安静,楼道有脚步声我就以为是你回来了,我在你的床尾躺了一小会儿,还是想你。”

  “!”楚枫猛地压了一下眼帘。

  没出声打断。

  叶檀清转头看窗外,冷声说:“.....还有,为什么不抬头看塞纸条的女孩儿,她们可怜——呵,我顾得上么,我没有力气保持礼貌,我没把纸条乱扔就已经很有礼貌了,反正无论怎么做,你都不可怜我。”

  从傍晚忙到现在心力交瘁。

  他坐在车库啃完三明治,累的差点睡着了。

  楚枫怎么不可怜他?

  说是去临东看货,为什么坐在‘朋友’的车上被勾引,临东那个城市没有其他的车辆吗,一定要坐吗。

  偷情.......

  什么时候偷。

  是趁他在家炸肉丸子的时候么。

  叶檀清唇角抿成一条线。

  车窗倒影里,脸庞紧绷着眼尾都快憋红了。

  不能把楚枫关在家里吃肉丸子他这辈子死不瞑目。

  总有一天要做到。

  这么生气可能是因为肉丸子很难炸。

  叶檀清少见的发了个脾气,语气冷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再说我我就开窗,把纸条丢出去,撒一路,让你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在电子监控里抬不起头。”

  这很严重了,这属于隔窗抛物。

  被拍到罚款五元。

  “......”

  “吱!”

  一辆银白色跑车,在寂静无人的道路刹停。

  楚枫忍无可忍的解开安全带,起身凑过去,双手碰住叶檀清的脸,亲到他喋喋不休的嘴上,里里外外拿舌尖扫了一遍。

  在叶檀清呼吸凝固、眼眸刚要亮起时。

  他推开叶檀清的脑袋,坐回原位,低头系好安全带,继续开车回家。

  楚枫望着前方的电子监控:“抬不起头么,抬了没?”

  “.....嗯。”叶檀清右手还无措的按在窗户上,指骨清晰,保持着刚才被强吻的姿势。

  心跳的起伏太剧烈。

  像坐过山车。

  “下次有人给你递纸条你就说家里管的严,不让你收纸条,不需要拿回家烧,更不需要撒路上。”楚枫说,嗓音也有种淡淡的死感。

  类似于他说过不教,懒得教。

  最终还是教了。

  叶檀清:“好的。”

  服服帖帖。

  认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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