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陌院内,烛火微晃,天色暗沉,沈墨尘疲倦的脸色冷得可怕。饶是谨信见过的人再多,也被气场强大的沈墨尘吓到。

  沈墨尘握紧手中的玲珑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开口声音却冷得可怕:“这镯子,从哪来?”

  秦妈妈不认得谨信,沈墨尘却认得,他看到锦瑟的时候,谨信就一直跟着锦瑟。若不是因为这玲珑镯,即便知道是谨信,他也会任由她在外头敲着,不打算见她。确切的说,起床气很重的沈墨尘,除了静太妃和沈卿柳,也只有锦瑟,能让他深夜起来了,秦妈妈去唤醒他的时候,也有些担忧。

  “不止镯子,还有这些。”谨信一见他的脸色,心中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从袖中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布包,还有一根红绳,上面系着一颗木蝴蝶球,时间太长,红绳上的颜色早已淡去许多。

  沈墨尘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锦瑟的东西!这些东西锦瑟喜爱的很,从不舍得摘下。

  他双眼猩红,颤抖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这些,都是瑟儿的。”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谨信见他如此,心中便了然了,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面目严肃道:“我知道陌王很着急,我只有两个时辰,还请陌王听我长话短说吧。”

  “嗯。”沈墨尘轻轻点头。

  “奴婢是朔国秦丞相府里的丫鬟,五年前太子殿下把小姐带来相府,与老爷谋论,奴婢虽不知小姐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但这五年来的事,奴婢都知道,小姐一来,奴婢就一直跟随小姐。

  小姐昏睡了半年多,一开始像做噩梦一样,常常喊着这个名字,陌哥哥。太子殿下命,卿先生给她下了忘情蛊,直到半年后小姐醒来,什么事都忘记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奴婢看到她初醒时见到每一个人的时候,眼中茫然失措,惊慌无助的样子,连奴婢都心疼了。太子殿下说她叫秦诺,是他的青梅竹马,准太子妃,她生辰的时候带她出去,马车跌下山崖,她险些一睡不醒。小姐相信了他的话,太子殿下和老爷让奴婢贴身伺候小姐。

  三年前老爷突然悔悟了什么,暗自把这些东西交给奴婢,嘱托奴婢一定要替先借我找到她真正的家人,远离太子殿下……后来小姐自己也发现了一些蹊跷,开始疏远太子殿下,无奈太子殿下性格古怪刁钻,小姐一直没有机会离开他的视线。”谨信顿了顿,看着双眼闪着愤怒,心疼,焦急的沈墨尘,顿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直到那日太子殿下带着我们来到景国帝都,在听风楼先后遇到几位说认识小姐的人,奴婢心里便起疑了,暗自去打听了你们……奴婢本想再肯定你们是不是小姐的家人的,不敢如此草率,可今夜太子殿下醉酒归来,竟……竟轻薄了小姐,小姐反抗时扇了太子殿下一个耳光,奴婢进去的时候,小姐一身狼狈,目无焦色,奴婢愈加不敢再将此事拖下去了,所以奴婢决定赌一把。”

  沈墨尘眼中皆是暴风雨欲来时的愤怒和心疼,原本毫无波澜的双眸掀起惊风骇浪,让谨信看了也心生胆寒。

  “你在赌本王对瑟儿的感情,而不是赌本王和瑟儿的关系。”沈墨尘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谨信一惊,心底不由的佩服这位陌王,也笑了:“看来奴婢赌对了。”

  任凭哪个男人,也绝不会容忍自己心爱的女子忘了自己,还待在别的男子身边五年,尤其是看上锦瑟的孤岑越。这五年来,若是不发生什么事有谁信?连谨信都亲口告诉他了。她在赌他对锦瑟的感情,赌他值不值得让她把小姐托付给他。

  沈墨尘只恨自己无能,没能早些找到锦瑟,让她经历这么多茫然痛苦,只恨自己不够强大,朔国国土离景国不远,他却迟了五年才能找到她,让她受尽委屈。

  他这么宠爱这么宝贝的人儿啊,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啊,怎么可以遭受这么多痛苦?

  蛊毒蛊毒,忘情蛊,让她忘了他,她痛他也疼。

  “我要去把瑟儿接回来。”沈墨尘的声音有些沙哑,谨信能听到他哽咽的声音,“她离开太久了,久到……我险些忘记该如何活在这世上了。”

  哪怕是生是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怕他快撑不下去,他怕此生再也见不到瑟儿,若没了她,他此生活着何意?

  谨信看着他,心里一疼。

  “三日后景国的使臣宴,太子殿下会带着小姐去,奴婢会想办法让小姐离开太子殿下身侧,剩下的,就交给陌王了。”

  沈墨尘颔首,双眼真诚的看着她,淡淡的说:“多谢。”

  谨信没想到这么高傲一个人,竟然会为了她家小姐,放低姿态,对一个丫鬟道谢。

  这的人,应是爱惨了小姐吧?

  谨信想。

  谨信看着他,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问:“奴婢可以问陌王一个问题吗?”

  沈墨尘敛眸看她,忽然笑了。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在景国,亦是丞相府里的千金,她叫锦瑟,锦帛颜玉,瑟瑟美人,悠悠琴音,恋我锦瑟。”沈墨尘浑身冷气褪去,只剩那温柔之色,“她有宠她的兄长,有疼她的爹娘,亦有陪伴她的朋友。她满月时我便与她定了亲,自此她的成长都有我。她很乖,常常跟在我身后,一口一句甜甜的'陌哥哥',有时还古灵精怪,常常惹得人无可奈何,她很皮,在我面前却乖得像只软萌的兔子,她又如此惹人怜爱和心疼,做任何事,都会想到我。五年前那场意外,让我险些彻底失去她。她是此生最爱,失了她,我在这世间又有何意?”

  “锦瑟,锦瑟。”谨信念着念着便笑了,“原来小姐的名字这么好听,锦帛颜玉,瑟瑟美人,悠悠琴音,恋我锦瑟……原来,陌王才是小姐真正的青梅竹马啊!”

  沈墨尘勾唇一笑:“此生有她,足矣。”

  瑟儿,我一定把你带回家。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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