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北门,正午

  烈日将城墙砖石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象,大地上,男人的号子声与机械的轰鸣声响成一片。

  三辆卡车前后错开组成了一个横向的品字形,小臂粗的麻绳在底盘的挂钩上吱嘎作响,时不时迸起的尘埃让人心惊肉跳。

  在卡车身侧,上百名精壮汉子与骡马混编成队,一根根更细一些的麻绳在他们的肩头勒出深红的印子,整个队伍正向前缓缓地挪动。

  “一二,拉!”

  “一二,拉!”

  而在他们的身后,道路两旁的围墙被全部推平,露出一栋一栋密集的厂房。

  地面上,一根根粗壮的原木被上百号人轮流伺候着递次向前送着,而在原木的上方,便是无数人心中的护国重器:克虏伯立式车床!

  日寇好几次想将其运走,皆因为战事紧张,运力不足被搁置。

  这台高度超过8米,长10米,宽5米的大家伙,就连城北运到城南都做不到。

  穿城而过的道路竟然有十几处难以通行的路面,根本无法安置长近8米的圆木。

  沈复兴站在队伍的最后,望着挥汗如雨的场面一时无语,而这只是3000多台机器中的其中一台而已,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两人都说20天时间不够了。

  远处的北城门已经被拆除,为了顺利将大型设备运走,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原本邱清泉与戴安澜是反对的最激烈的两个,在依托城墙防守与出城野战之间,无论是谁都会选择依托城墙防守。

  当时,老王低头抽着闷烟,表情比他们两人还要难受:“对不起啊,我怕拆坏了,咱们国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这些20年前的外国设备,我们我们国家不会,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两人听完后,竟是瞬间红了眼眶,一句话没说,直接率领装甲部队与炮兵部队开赴阳曲,与日寇对峙。

  这时候,老王匆匆从远处跑过来,端起小满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擦了一把脸上乌黑:“城墙是拆了外围的路按这个进度,怕是一个月都不够。”

  沈复兴一咬牙:“我已经与冯治安妥协了,他的第2集团军会调一个师,与沈金生一起防守兰封。”

  但他却看到了老王的摇头:“不是我非要说丧气话,就如今这个场面,这些铁疙瘩运到郑县,你哪里去找熟练的工人?”

  “焦作有煤和钢,长治与晋城也有大量煤矿与少许铁矿,但火药呢?图纸呢?工人呢?”

  老王的这一连串问题,沈复兴并不能解答:“不是有几百个工人吗?老带新、传帮带一下,我给钱,难道做不到吗?”

  老王叹了一口气:“可以,需要时间,而且这些工人里面我问了,制炮的师傅都被带走了,只能生产步枪、火药、子弹、手榴弹。”

  “阎锡山那里不是有人吗?我重金悬赏难道不行吗?老王你这是不是多虑了,先把设备装回去再说!”

  沈复兴现在最着急的就是这些设备的运输,每耽误一天,就会有更多的士兵牺牲。

  “我不想你运回去的都是铁疙瘩,郑县的悬赏早已发布,但我并不看好这点,咱们这两岸一十三县,不可能出现军工人才。”老王摊手,表情极为无奈:“而且运输与安装都是大问题,这700多人里面,几乎没有安装师傅,当年阎锡山是请了日寇过来安装调试的。”

  沈复兴沉默了,跟着过来的李希烈啧了啧舌头:“按我的意思,阎锡山现在失了人心,让颜宁辛苦一下,咱们直接接手了就完了。”

  李希烈说着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了老王一跳。

  “别,你就旁边看着就行,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沈复兴满头汗水,这要是走漏半点消息,总裁都保不住他。

  李希烈翻了个白眼,掏出一支烟:“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

  “停停停!”

  这次,沈复兴与老王齐齐制止。

  “先把这次太原战役的赏银发了,整个太原盆地,你们也快抄完了,说说吧?”沈复兴转移话题,不想让李希烈出手。

  老王看了眼王博,率先开口:“320万大洋,500万法币,就是法币看上去.有些怪怪的,太原与各地的仓库加上战争缴获,武器方面还是收获颇丰的。”

  “三八式步枪约12000支,各式步枪约3200支,轻重机枪约760挺,各类子弹、炮弹、手榴弹超过700万,掷弹筒133具,迫击炮29具,27门山炮/野战炮,炮弹无算。”

  “严格来说,这几乎是2个旅团的装备,若非突袭,怕是根本不可能得手。”

  王博等老王说完,也跟着开口:“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军官,士兵都发双饷,按照法币与大洋1比1的发放比例,大概需要支出43万大洋与43万法币,抚恤金全部按照大洋发放,约为100万大洋。”

  说着,王博递过来一张条子,上面详细列举了最高标准:

  二等兵7块,一等兵8块5;

  班长10块、排长15;

  连长25;

  营长40;

  团长120;

  官兵的军饷在50万左右一个月,只是这次牺牲较大,额外支出了一笔100万的大洋。

  沈复兴沉默许久:“团里先按这个支付,等重庆那边给了钱,再发一次,按照4个月发放!”

  “那可是172万军饷.”老王惊讶出声:“如此一来,购买生产资料的钱就.”

  “无妨,郑县乡绅不是给了150万么,你们先用着,另外账上给我支取50万大洋,我要出去一趟。”沈复兴咬了咬牙,还是打算解决眼下的问题。

  “小心——!”

  不远处,被拆掉的城门宽度出了些问题,圆木竟然直接卡在了那半截城垣之上,巨大的机器顺着拉力与惯性,竟然直接杵在了半截城门洞内。

  轰!

  巨大的烟尘四散而来,顷刻间便将整个城门洞笼罩。

  “救人,快啊!快来救人!”

  “这里有一个,左腿拿锯子,郎中,快去请郎中!”

  “哪有大夫,城南医院还开着吗?赶紧去!”

  嘈杂声中老王着急地直接冲了进去,但这样的乱局,还要持续多久呢?

  沈复兴心下便有些难过,他终于知道阎锡山为什么没有及时搬走太原兵工厂?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这就是农业国家的悲哀!

  “给我准备50万大洋,我要去一趟昆明,这兵工厂若是运行不起来,将士们不就白白牺牲了吗?”沈复兴目光凝重:“老王说国家没有这样的人才,我可不这么见得。”

  孝义镇

  在城西角落里有一处破旧老宅,院墙上的杂草的与有着缝隙的大门透露着寒酸。

  里面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让路过的街坊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似乎避之不及。

  院内,杂草丛生的小院散发着浓烈的中药味,孙一民蹲在土灶旁,不断弯腰吹着,全然不顾脸上的漆黑。

  “咳咳——!”

  听到咳嗽,他看了一眼天色,想着这药该熬好了。

  “来了,老婆子,等等我。”孙一民哈着手,拿过稻草裹着把手将锅里的中药小心翼翼倒入带着豁口的瓷碗中。

  等他端着药来到房间,却是更浓重的霉味。

  老伴已经卧榻一年,自家半大小子上个月被赵员外的儿子打断了腿,如今也只能卧床。

  “来,我扶你起来,老婆子,喝吧,喝下去就好了。”孙一民来到草席边上,强挤出笑容用力扶起老伴,看着对方几乎皮包骨的样子,眼眸深处的悲伤快要深入灵魂。

  “呜~呜~老头子,算了,我这病,我自己知道,不吃了,不咳咳,不治了。”老伴还有力气说话,明显平日里被孙一民照顾得极好。

  虽是重病缠身,眼神却是明亮无比,她用枯槁的手抓住丈夫的衣袖:“剩下的钱,给孩子治,治好了就送去投军,去沈将军的地方投军,那才有出路。”

  孙一民听到这话只是微笑点头,然后继续小心地吹了吹汤药,喂入老伴嘴里。

  “父亲,我不治了,钱留着给母亲治病,我自己能好!”儿子孙宏志在另一张草席上挣扎起身,双眼泛着泪花:“儿子身体好着呢,休息休息就好了!”

  说着,孙宏志竟然还想起身走几步,可当他看到父亲那近乎哀求的眼神,硬是忍住躺了回去。

  看到儿子躺回了床上,孙一民就觉得,这天还没塌下来。

  他.还扛得住。

  活着,一家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老伴喝了药便再次睡了过去,孙一民颤颤巍巍走出房间,再次看到了明亮的天空。

  他掏出早已被自己尘封的烟锅,在隔壁厨房里翻出一个小布袋,极为珍惜地用大拇指与食指捏出一点烟丝,里面还混杂着些许碎烟叶。

  呼——!

  “孙浩,你这一走,母亲病了,弟弟伤了,父亲也老了。”孙一民眼神迷离,仿佛烟雾中可以看到大儿子身穿军装的模样:“当初为父拦着不让你参军报国,最后你错过了武汉的报名时间,偷偷去了晋绥军。”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一民的眼眶已经被泪水占据,只有此时的他,才敢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这个院子里,妻子在厨房做着面条,两个儿子在院里打闹嬉嘻。

  每当自己从兵工厂回来,掏出顺路买的糖葫芦,俩小子为最后一颗谁吃还能争个半天。

  “儿啊,如今沈将军打下太原,应该还要工人的吧?父亲这手艺,还能为你母亲与弟弟讨口饭吃吗?”孙一民彻底陷入了烟雾之中:“我想去郑县搏一次,这次,为父听你的。”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几乎是他说完的瞬间,一股清风吹过,驱散了烟雾。

  孙一民的泪水在阳光中折射出大儿子孙浩的模样,似乎是在冲他点头。

  第二天清晨,孙一民跪在邻居家门口,挨家挨户跪过去。

  旭日高升时,孝义镇前往郑县的道路上,多了一个年近5旬的老师傅。

  而天空中,多了一架前往昆明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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