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依裴太孤独了,她感觉生命陷入恐慌。

  明明住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可还是畏惧寒冷。

  每次到夜晚,总感觉身上的结痂就像无数的虫子在啃食。她无数次的软弱让这情况越发严重。

  她甚至想要赶紧入眠,梦见沈欲,靠近火光——他身上似乎缠绕着古怪的温暖。

  可她发现,失眠了。

  她靠在床边,拿出小提琴,边拉边感觉手指疼痛。

  她的思绪越发敏感。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仅没有治愈过去,反而越发脆弱了。常常会想起一些往事,便不由自主地落泪。

  这里不像是她的家。

  可她又舍不得。

  她不够狠。

  这样下去,会害死自己。

  宁依裴想要远走高飞,抛下亲情流浪,可她跑不远。

  她一人难抵家族的意志。

  最后,她不知是如何入眠的,在梦里,她只看见了沈欲的背影。他无名指在月光下翻澈着青色的痕迹,穿着藏族的服饰。

  他灭掉烟,沉默很久。她越来越无法看清梦里的他,感觉他会很成熟,可又会很陌生。

  依裴,你爱我吗?

  爱。我可以为你去死。

  她不假思索回答道。

  在梦里,宁依裴走到窗户边,决绝地继续说。

  我要从这跳下去。

  沈欲的手腕上是昂贵的手表,与他身上服装不符。

  可依然熟悉的温度,带着茧子的虎口摩挲着她的脖颈。

  他从黑暗里中走来,此刻为她献上最朦胧的吻。

  很炽热。

  让她内心的决心开始动摇,她有了生的希望。

  可她还是看不清他。

  只是,在喘息间,听见他说。

  依裴,你此刻想死不是因为我。

  所以,依裴,你不准死。

  梦醒时分。

  她泪如雨下。

  打开窗,望着清晨的院子。

  回头发现旁边台上的香柱已经断裂,燃烧殆尽,太阳穴微微抽疼,她起身又重新点燃一支。

  这比冰和大麻还要可怕,她离不开。

  窗外的光照进来,外面是管家的门铃声,推门而入是早餐。

  如果不在楼下吃早饭,肯定是楼下有事。

  果然。

  她刚刚拿起三明治,楼下先是摔碗筷而后破碎的声音,接下来便是尖锐地骂声。

  不过是曾经自认为的爱情,走到最后,成了相互利用,相互恶心,相互伤害。

  她的父母不常见面,如果见面,一定争吵。

  而就是这样两个人,曾经也相爱过。

  宁依裴转头一想,或许只有妈妈爱过。

  爸爸表面温文儒雅,实则理智算计。他的爱,在欲望中,在日复一日的压迫下,彻底变质!想要金钱地位,哪怕是坠入地狱。

  宁依裴为此感到厌烦,换上私人订制的裙子,准备去找朋友。哪怕是疯狂的玩闹也好比安静寒冷的一个人。

  她漠视父母对她的责骂,离开了老宅。

  这些天放假,她上午去和朋友看展,下午去游乐园,晚上会夜不归宿。

  但这次母亲脾气不好,直接派人将从舞池中喝醉的她抗回了家。

  她只管喝酒和跳舞,却对男色毫无兴趣,一如既往的厌烦。已经到了看见爸爸,也厌烦的程度。

  母亲又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她酒喝多了,也就感觉不到疼痛。

  “好厉害啊,我在哪,做什么,去哪里,您居然都知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偏偏要整沈欲!你明明可以现在放他出来的……”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应该跟随我的意志。”

  宁依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越想越绝望,越想越无助,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扶她,她也就睡过去。

  她就像无数流浪的孩子,心无定所。

  考试分数出来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这是她唯一有心情在家喝茶的一天。

  当成绩公布之后,她打开班级群,里面赫赫然然看见分数。

  出乎意料的好成绩。

  她原认为,那天状态不好,成绩会跟不上。

  接着查看年级排名,在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里,她成了全年级第十名。可她环顾四周,有种无人分享的落寞,扬起的嘴角又落下去。

  父母看见成绩后,一句话也没讲。没有笑容,没有言辞,更没有夸奖。

  宁依裴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的关心温情全是沈欲带来的。

  他总是很真诚而不虚伪地哄她开心,而不是为了金钱与工作。

  沈欲不是贪婪的人。

  至少他有拼命打拳还钱,至少他敢把钱全部还给她,无畏无惧地面对惨淡的生活。

  还有四个月。

  宁依裴坐在茶室里,她给他写信,写无法寄出去的信。

  哪怕只能相处短短的时间,也好过,再也看不见。

  哪怕她以后要另嫁他人,也想他可以好好活着,比她活得更好,更加绚烂的活着。

  而她的一生怕是活不到老。

  她对灾难有感应。

  就像父母又开始喋喋不休地争吵。

  “你这次的麻烦差点让所有人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你难道还要一意孤行?我当年真是后悔选择了你!”

  “你懂什么?你什么不是!在这个家,你没有资格讲话。你现在根本帮不了我什么了……”

  母亲被刺激到情绪激动,怒火中烧。

  “你念念旧情,你想想孩子,你死不要让大家陪葬好不好?之前那家大公司,说破产就破产了,总得有人进去坐牢吧!你总不能让孩子去顶替你坐牢吧!还是把我推出去呢,收手吧,这钱赚多少才算多?”

  随后,宁依裴在茶室里,看见爸爸不恋旧情地走下楼,旁边的助理提着包包,司机给他打开门。

  后面是追着不放的母亲。

  母亲是个敏感的人,总会做出不受控制的行为。

  她会尖叫,会发狂。

  爸爸不是讨厌她的思想。

  是讨厌她的情绪化。

  宁依裴隔山望火。

  母亲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她只能苦口婆心。

  在她心里,更讨厌的是母亲,更亲近的也是母亲。

  她常常不知该如何称呼父亲。

  应该叫他爸爸,爹地,父亲或者宁总……每个称呼,他都不太契合。

  夏日中旬,她习惯性无视周遭的一切,比起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她乐意去专柜买包包,买很多很多大牌衣服裤子,填补内心的空虚与恐惧。

  每天晚上,她除了听见摔东西的动静,也就只剩下梦境。

  她很怕在梦里,沈欲怪罪她。

  她对沈欲有种不知从何而起的依赖。

  宁依裴拿起枕头旁边柜子上的成绩单,拨打了律师的电话。

  “余律师,可以将我的成绩单寄给沈欲吗?”

  “成绩单?”

  “对,我将名字去掉,你只需要将成绩单递给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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