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出了章德殿,便遣了五十名太子府卫士即刻护送刘嫚回了南宫的寝殿。

  待卫士们列队疾行而去,他才抬手理了理玄色锦袍的褶皱,看向沮授,扬声道:“公与同孤共乘一车便好。”

  言罢,刘辩也不待沮授接受或拒绝,衣袖微微扫过车辕,便登上了乘舆,沮授自然也就只能一同登车了。

  刘清和蔡瑗这两位太子孺子自然是没有一同离去的,太子是有军务离席,两位太子孺子又没有合适的理由离席。

  车厢内,檀香萦绕。

  刘辩坐在一张软垫之上,玄色衣摆如水般铺展,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车壁。

  沮授入内后,与太子相对而坐,侍奉在侧的高望见沮授额角尽是细密的汗水,微微喘着粗气,半跪着从车内鎏金水壶中倒出一杯蜜水,躬身递向沮授:“率更令请用。”

  奔跑得满头大汗的沮授自然向高望投去感激的目光,接过蜜水后回以一礼,道:“多谢高常侍。”

  刘辩则是默不作声地从高望手中接过了一盏温热的葛根解酒汤,轻抿一口,喉结微微滚动。

  汤汁入喉,即便还未发挥葛根解酒的药性,那又辛又酸的口感便已然祛除了那分微薄的醉意,甚至还有些过于提神醒脑了。

  醒了醒神,刘辩将竹简外包裹着防水的生牛皮袋摘下,用特定的器具与竹简外侧封口的火漆形状对应后,这才将这道火漆揭开。

  火漆的存在是为了确认信息的保密性,其形状、规制都有严格的要求,一丝一毫都差不得,否则封口之人是要被治罪的。

  高望跪坐在刘辩身侧,左手稳稳托着烛台,借助着烛火的光亮,刘辩凝目阅读着这份皇甫嵩送来的战报。

  片刻后,刘辩眉眼微动,修长的手指将竹简卷合,收进袖中,薄唇微抿不曾言语,更不理会沮授投来的问询目光,只是微微转过头探向车帘外的星空。

  沮授也不知太子是喜是怒,不敢言语,只得将心中的疑惑咽了下去。

  直到董璜将车驾行驶至永安宫,刘辩缓缓步入那座用于办公的偏殿之中,一众今夜值守的太子府府僚纷纷起身向太子行礼,却见太子抬手虚按示意他们坐下,神色淡然地将战报随意地掷在桌案上,眸光如古井无波,全然瞧不出喜悦还是担忧。

  这般神情惹得不少人都有些抓耳挠腮了,太子偏就是不说是胜是败。

  若胜了,该讨论班师事宜,要留多少人在凉州驻守,以及后续的封赏之事。

  若败了,那也该准备从关东各州调兵前往三辅之地,或是召并州那支大军前去支援,至少不能将三辅也丢了。

  憋了一路的沮授自问也是养气功夫不差的,但面对这种“断章狗”,终归还是不免开口问询道:“殿下,凉州战事如何了?左将军的战报如何言语?”

  刘辩斜倚在玉凭几上,浅饮了一口醒酒汤,淡淡道:“左将军遂已破贼。”

  言罢,刘辩伸了个懒腰,踩着木屐向着自己的寝殿步行而去,将这封敞开的战报就这么放置在了桌案上,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弧度。

  众人不解,既然胜了太子该是喜悦,可这无喜无悲的模样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

  待太子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众人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顿时围拢到桌案前,沮授急步上前一把夺过战报,一目十行浏览罢,突然仰头大笑,随即扬手将战报递给阮瑀,令他为众人念读。

  阮瑀双手接过竹简,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臣左将军嵩谨启太子殿下:

  臣统虎贲之师,会猎于凉州金城榆中。

  时维昧旦,乘雾而袭,长水校尉刘玄德、凉州刺史朱公伟分道自北地、陇西潜师会之,绕袭南北。

  三军奋击,破贼垒若摧枯。护军司马刘正礼麾下屯长河东徐公明,擒贼酋北宫伯玉于敌营,胡骑司马张益德缚逆酋边章于乱军,羽林左骑监曹子孝阵斩叛将李文侯。

  是役也,斩首四万九千级,俘获三万一千余,余寇遁逸者约三、四万众,臣已率军星夜穷追。

  此捷既报,用慰殿下之望,安司隶黎庶之心。伏惟殿下静候臣等捷音!

  嵩再拜谨奏”

  皇甫嵩胜了!

  不仅胜了,还是后汉在凉州这片土地上史无前例的大胜!

  后汉在凉州最大一次斩获,是段颎建宁元年至建宁二年的平羌之战,于安定郡的逢义山和汉阳郡的射虎谷两战共斩羌人三万八千级,除战前招降的四千人外没有俘虏,缴获牲畜四十二万余头。

  但段颎这个杀胚的斩首可是绝不分兵卒和老弱妇孺的,连俘虏都尽数屠戮,可绝没有皇甫嵩的斩获实在。

  皇甫嵩斩首四万九千级,俘获三万一千余,这些指的可都是叛军实打实的战卒!

  凉州去岁统计上报的人口约莫也就是七十余万口,羌胡在名义上只占三成,但羌胡人口难以统计,有许多归附的羌胡部族都是选择贿赂当地郡县长官隐瞒人口,少交些赋税。

  毕竟羌人实在是太能生了,一家十个孩子打底,这样一笔口赋和算赋几乎要耗尽这样一大家子的所有收入,若是再遇到朝廷征召羌胡的义从兵,这一家子必然是要饿死人的。

  可偏偏羌人又是喜欢生一大群孩子的,不管养不养得起,而且他们总觉得能活下来的孩子一定是更加健康和强大的,最后选择恢复郡县掌管,将本该交给朝廷的赋税交到这些人的私囊里,换取人口的隐瞒和一家人的活路。

  因此,实际上凉州总人口应该接近九十万了,而且羌胡人口应该能在其中占据近半,也就是四十万左右。

  近五万的斩首足以让羌胡伤筋动骨了,更何况还有三万俘虏,待皇甫嵩趁胜追击之下,恐怕凉州近十年之内不会再有大的叛乱了!

  但太子却不动声色平静至此?

  田丰抚摸着颌下长髯,想到太子方才的神情,忍不住感慨道:“太子矫情镇物,有庙堂之量!”

  矫情者,压抑情绪也。

  矫情镇物即压抑情绪令人无法揣测心意,庙堂之量则是帝王的气度雅量。

  沮授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虽说这般举止显得过于老成了,但太子确实是愈发具备了帝王的气量。

  而此刻,寝殿内,田丰口中“有庙堂之量”的刘辩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和城府,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大笑着在殿内来回疾走,又跳着姿态丑陋的舞蹈,任谁来了都不免恍惚地以为着大半夜的太祖高皇帝复生了。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刘辩脚下的木屐屐齿断裂,重心不稳之下竟摔倒在地。

  高望急忙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刘辩索性躺在地上,仍止不住大笑,在这寂静的夜里,尽情释放着心中的狂喜。

  这一刻的刘辩是真的发自内心高兴,并州、凉州的接连大胜,意味着整个后汉朝最大的军事危机也暂时解除了。

  那柄悬在他颈上的剑,终于被他摘下来了!

  而渡过了这两场危机,他就至少有了十年安稳发展的时间。

  十年,足够他做下许多大事了!

  ——

  《晋书·谢安传》: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

  《晋书·桓冲传》:时谢安已遣兄子玄及桓伊等诸军,桓冲谓不足以为废兴,召佐吏,对之叹曰:“谢安乃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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