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了圣旗,好像没什么变化。

  可拉夫尔却知道,变化比肉眼中要大的多。

  圣旗折断,圣女重伤,圣孙被血骑士追的朝着河中狼狈逃窜。

  骑枪刺穿喉咙更加丝滑了,战马割碎横阵更加简单了,甚至就连铳手的铅子都不如先前准了。

  在敕令骑士们眼里,这一点过于反常,可在拉夫尔眼里却自有道理。

  这些圣联士兵所有的韧性,都建立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对那疯子教皇的坚信。

  那面军旗,就代表着教皇不败的象征,可此刻它,折断了!

  …………

  当卡勒从战马身下抽出小腿,还没站立,便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疼的连昏迷后的模糊的视线都清晰了。

  他的小腿骨折了。

  咬着牙,将军刀的刀鞘绑在小腿上,他自己撑着一根树枝,这才撇着一只脚站起。

  然而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卡勒却感觉自己还在昏迷后的梦中。

  布满花丛与浆果灌木的草地上,脚步混乱地晃动,烈日灼烧着盔甲与溪流。

  马粪的草腥气、铁锈味的血浆、皮革被汗水浸泡的酸腐气息绞作一团。

  一眼望不到边的,是满目横七竖八倒地的伤兵与尸体,鲜血顺着伤口挤出。

  乌鸦已然在半空中盘旋,甚至就在昏迷的伤兵伤口上啄食。

  孟塞指挥近卫战团拿出的拿手绝活,交替撤退,向着营寨的方向。

  在后方,达斯不断收拢溃兵,继续重整兵团。

  但谁都能感觉到,不对。

  圣旗折断后,几个兵团都是连续不断的大小错误与配合失误。

  几次冲击下来,除了两个圣甲禁军兵团还苦苦坚持着,剩余的近十个兵团,包括来支援的都走在了崩溃的路上。

  被骑兵撕开的步兵横阵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朽木,六列纵深的方阵从中央炸裂成数十个血肉漩涡。

  敕令骑士们仍在冲击这些血肉旋涡,折断的矛杆在骑兵洪流中翻飞。

  像是弹弓打鸟,大骑士每冲过一个旋涡,他们便会像鸟兽一样散去。

  卡勒算术并不好,可他仍能发现,其他兵团却已然散去大半。

  视线转向了倒在地面圣旗,卡勒心脏抽抽的疼痛。

  多少次,霍恩扛着圣旗赶到,带着他们打败了敌人?

  多少次,他们因为圣旗而鼓舞,击败了可怖的敌人?

  修士们都知道,霍恩到了,胜利就来了。

  到目前为止,冕下就没败过。

  他们能赢,圣联能赢,全赖有冕下啊!

  可如今圣旗倒了,圣孙不在,他们不过是一群农夫组成的士兵,却要面对帝国最强的大骑士。

  还能赢吗?

  这个问题不仅仅萦绕在所有战团修士心中,同样也萦绕在卡勒的心中。

  还能赢吗?

  能赢吗?

  身体颤抖着,卡勒朝着断裂的旗杆一瘸一拐地走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不顾小腿的疼痛,垫着脚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你是哪个战团的?”

  弯弓射箭的随军牧师们发现了这个小子,却没手去阻拦他,眼睁睁看着他奔到了圣旗边。

  双手扶住杯口粗细的大旗,旗杆沉重的重量与小腿的疼痛,几乎要让卡勒晕过去。

  他憋红了脸,在周围溃兵伤兵呆滞的目光中,将圣旗从地面抬到了肩膀的高度。

  “不能输啊!”卡勒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知道能不能赢,但——

  “不能输啊!”

  咬紧了牙关,卡勒的肩膀被旗杆磨出了血痕,可他依旧用尽全力呼喊着。

  输了,姐姐姐夫该怎么办呢?输了,老拉弗的抚恤金谁来付呢?

  口中喊着,可圣旗却始终无法被托起,他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吃力地想要举起旗杆,可他踩不实地面,怎么都抬不起来。

  “起来,给我起来啊!”

  话音未落,卡勒便感觉到肩膀上原先沉重的旗杆忽然轻了。

  他扭头看去,却是一个陌生的军官。

  沃洛维茨朝眼前不认识的少年骑兵点了点头,用仅剩的左手托起了旗杆。

  “不能输啊!”

  左手发力,沃洛维茨同样咬着牙呼喊起来。

  他的新建的家园,他的妻子,他还未出生的孩子,都庇护在圣联的羽翼下。

  不能输,不能输!死也要站住,死也要护住,他的孩子再不能像德蕾丝姐姐那样的命运了。

  “不能输啊!”迪特里伯特满脸血与灰尘地冲来,双手扶住了旗杆。

  圣联是个好地方,圣孙是个好人,他们是唯一不拖欠工资还给抚恤的。

  只有在圣联,他是英勇的战团修士,而不是乞丐军,他在这有尊严。

  他居然有尊严,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他尊严的地方。

  “不能输!”

  “把圣旗竖起来!”

  “一、二、三……用力啊!”

  一只手接着一只手伸出,一个肩膀接着一个肩膀相连,十几名圣联士兵托住了旗杆。

  在旋涡般的溃兵中,仿佛时光倒流,圣旗再一次缓缓站起。

  烈风吹过,代表圣联的旗帜又一次飘扬起来。

  那么耀眼,那么亮。

  “看啊,你们看啊——”卡勒公鸭般难听的嗓子,在扩音僧侣的加持下,响遍了整个战场,“我们的旗,竖起来了!”

  卡勒撕裂喉咙的哭喊声,甚至压制了一瞬间战场的嘈杂。

  原先混乱惊恐的士兵们惊喜地抬起脑袋,遥遥看向那面战旗。

  旗帜下的人却不是圣孙,而是无数陌生的,又熟悉的,穿着圣联军装的人。

  “冕下不在,该我们来守护我们的圣联了,守护我们的家!”

  “冕下说过,圣联是你们的,是我们的,所有人的!”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就不能守护我们的圣联了吗?”

  在断臂的鲜血不断流出,沃洛维茨同样在怒吼:“前进,前进,长枪向前,向前进!”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

  在怒吼声中,那齿轮太阳旗居然真的在缓缓前进。

  护着旗帜的士兵们大步向前,大旗同样逆着人流前进。

  就好像圣孙到来一样!

  …………

  “居然还能反击?”

  尽管不知道多少次尝试过圣联的韧性,拉夫尔还是为此而赞叹。

  这的确是一群可敬的对手,而最尊敬对手的方式就是赶尽杀绝。

  “跟随我!”

  望着前进的大旗,拉夫尔立刻决定再一次冲击,彻底绞碎他们的希望。

  可当他再次冲击,却发现情况变了。

  原先如同热刀切黄油的战线泥泞起来,溃退的战争修士们停住了脚步。

  他们抬起头,望着那还在前进的大旗。

  惊恐的喊叫渐渐沉默,慌张的表情随之也坚定了。

  “他们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又一次冲杀返回,拉夫尔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乌拉拉一片黄白灰黑混合的溃退战阵,居然在重组!

  而且他们不是在以战团为单位重组,每一个新的横阵中都是各色军服的战团修士。

  被打溃的士兵失去指挥的前提下,正在自发重新组成阵列。

  军官没有逃跑,而是指挥起了陌生的士兵,那些陌生的士兵居然还能听他的指挥。

  换句话说,他们在和陌生人组成队列,认着陌生的军官指挥,在没有将领的情况,自发地反击!

  …………

  “好,我临时任命你为圣联第五兵团,兵团长!你从侧翼掩护!”

  “是!”

  “你去那边,通知那边横阵过来汇合,有兵团长马上过来。”

  “是。”

  带着两个夹杂了其他战团溃兵的崇信兵团,达斯骑着马,绕着圈的继续整合溃兵。

  顷刻间,除了两个崇信兵团,居然另有两个横阵重组完成,跟随着教皇圣旗在继续前进。

  一个兵团内,既有影鸦军,又有近卫军,还有黑冠军。

  他们是第一次认识,又好像认识了好久的亲兄弟,肩并肩竖起了长枪,抬起了圣铳。

  “前进,前进,长枪向前,向前进,竖起圣联的旗!”

  “我们是圣联的救世军,我们的军靴碾暴君!”

  像是指挥自己的战团般,达斯如臂使指般指挥着这个混合战团,甚至还有心情叫回鼓手。

  鼓点响起,风笛再次演奏,达斯率先高吼起来:“古代英雄无可见,唱。”

  “古代英雄无可见,今有铅丸与炮弹。”

  “闻所未闻圣父手,无坚不摧发条铳。”

  “吾辈修士均神选,纵有千难亦无惧。”

  “歌我一排又一排,神圣联盟救世军!”

  刚开始还带着不协调的杂音,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响,歌声便越来越整齐。

  尽管是陌生人,甚至有些连语言都不通,可当唱起这熟悉的曲调时,小小的隔阂都消失了。

  “进攻,继续进攻,他们的敕令骑士,已经被消灭三分之一了!”达斯抽出军刀,走在了所有横阵的最前面。

  …………

  歌声沸腾,铁甲铿锵。

  猛地低头,躲过坡顶飞来的六磅炮炮弹,拉夫尔却没有心思往后看。

  原先松散的阵形,像是一股绳般拧在了一起,死死地拦在了敕令骑士们面前。

  拉夫尔恍然意识到,这才是终局时刻:“不要停,继续冲锋!”

  战马的马蹄切切砸落,铅子在战场上横扫。

  拉夫尔蒙着头冲锋,霰弹与铅子雨水般落在他的身上,就连龙血马都发出了哀嚎。

  可马鞍上的骑士却仿佛毫无感觉,将一瓶猩红的药剂塞入了龙血马的口中。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密集了,就算是白晶钢,都开始如饼干掉渣般下落。

  一层、两层、三层……

  明明是杂牌兵团,却比第一次冲阵时更加吃力。

  “唏律律——”龙血马第一次发出了哀嚎,甚至开始尥蹶子,它后臀的鳞甲脱落,露出了皮肉。

  铅子与法术就照着那裸露的一块招呼,血肉模糊。

  趁着后方溃兵重组的兵团还没能支援到场,拉夫尔拼着头盔被拽落,第二次杀到了大旗前。

  这一次,他甚至冲杀到了大旗下方。

  骑枪横扫,护旗的十来个士兵登时翻滚出去,至于大旗更是再次倒地,重重折成了三截。

  “突围!”

  拉夫尔喊出这一句,第二次冲出了敌阵,可两侧的士兵并没有阻拦,反而主动让开了道路。

  他疑惑之际,却赫然发现,身侧冲入敌阵的近百名敕令骑士,有五十多被留了下来。

  铅子与霰弹在敕令骑士中横扫,将他们一一打落下马。

  修士们此时终于领悟到了奥妙,就算拉夫尔是大骑士,也害怕被扯下马步战,因为那样会被鹰隼炮用实弹轰击。

  霰弹轰击与实弹轰击,那可是两个概念。

  所以何必主动进攻大骑士,躲避大骑士,主攻敕令骑士,将敕令骑士消耗完,大骑士不退也得退。

  此时的拉夫尔哪怕是大骑士,从大旗周围冲杀出来,都有些勉强了。

  拉夫尔本身积少成多的伤势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龙血马快要不行了。

  它可没有赐福护体啊。

  尽管有拉夫尔回护,那些铅子与乱七八糟的魔法,它还是吃了个全。

  仅仅是把主人送到了与其他敕令骑士汇合的地方,便耗尽了这匹龙血马的体力。

  龙血马恹恹地倒下,四脚抽搐着,口齿间流出血沫。

  拉夫尔只能伸手捂住它的眼睛,用小刀瞬间刺穿了它的后脑勺。

  至少这样,它可以没有痛苦地死去。

  这匹龙血马的牺牲是值得的,起码又一次折断了修士们的圣旗。

  爬上了第二匹龙血马,拉夫尔刚松一口气,朝着战场中望去,却是愣住了。

  “你们,你们……”拉夫尔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刚刚被他冲倒的旗帜,此刻,正在坚定地,缓慢地第二次竖立。

  甚至第二次护旗的人,和第一次都不是同一批人。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

  这声音仿佛从云外传来,洪钟般在拉夫尔耳侧响起,他沉默了数秒:“继续准备冲锋。”

  “还冲吗?咱们撤退吧。”侍从官小声劝说道。

  “不,我要继续去冲垮他们的旗帜,谁跟我来,还没结束!”

  “已经结束咧!”一旁的敕令骑士连队长忍不住大吼道。

  执拗地撇过头,拉夫尔眼中满是血丝:“还没有,再来一次,我们必定能冲垮敌军。”

  “您睁大眼睛看看吧,咱们已经输了。”那连队长唾沫横飞,言语近乎恳求,“前排战场步兵已溃散近半,全靠遗留下来的方旗骑士与侍从骑士们在顶着。

  血骑士被那圣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引入了河流之中,不是被冲走,就是十二磅炮轰死。

  咱们冲阵时有一千一百名敕令骑士,您看看,只剩下不到五百了!

  原先他们还在崩溃边缘,咱们也在崩溃边缘,那就还能打,比谁先崩溃就是。

  可现在,看不到希望啊!”

  拉夫尔却是什么都听不见,像是疯了魔一般:“不行,你们记得,那旗杆是圣联的魂,打断这个魂,咱们输了也是赢了。

  他们能一次两次扶起圣旗,还能三次四次打倒圣旗吗?”

  “可您根本就没有三次四次去扶起圣旗的能力了啊!”那连队长望着眼前的拉夫尔,眼中含泪。

  更换胸甲时,那连队长已然能看到拉夫尔所受的伤。

  红龙息烧出了焦痕,闪电打出的水疱,毒雾腐蚀的青黑色腐肉。

  更别提深埋在血肉中的铅子、铁砂、箭矢与甲片,伤口蠕动着,将暗色的毒血一股股挤出。

  至于身上的骨头,虽然看不见,可大家都是沙场老手,一看拉夫尔的动作就能明白断了多少骨头。

  和一开始的全盛状态相比,拉夫尔此刻已然算是重伤的状态了。

  只不过大骑士的重伤,和普通人的重伤是两个概念,他距离濒死还有一段,只是战力稍微下降了一截。

  “我还有!”用新白晶钢板甲遮住那些伤痕,拉夫尔大吼道,“僧侣呢?叫过来补一下赐福,我的天使降灵效果在下降。”

  苦笑着,那连队长让开身躯,露出了地上或是重伤或是死亡的僧侣们。

  不远处,还有一些影鸦军士的黑袍尸体。

  “影鸦军士突袭,杀光或重伤了我们带过来的大部分僧侣,剩余的基本都跑了。”

  拉夫尔的身体僵硬了,他坐在马背上久久不言。

  “我们的圣联的救世军,我们的军靴碾暴君!”

  “长枪向前,向前进!”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

  六磅炮的炮弹在空中飞舞着,将地面砸出深坑。

  敕令骑士们在横阵间奔跑着,时常被三磅的鹰隼炮击穿胸口,倒飞倒地。

  越来越多的敕令骑士逃离战场,而前排步兵战团中,足足四个兵团正在不断赶到。

  在圣铳甲骑的拱卫下,将血遮云丢到了河水中的霍恩,终于从血骑士的追击中脱身。

  在无数的欢呼声中,霍恩跳下战马,亲自扛起了圣旗:“为自由,为尊严,为家园!”

  “为家园!”

  扑天盖地的吼叫声传来,拉夫尔终于开口了:“你下马。”

  连队长虽然疑惑,但还是下了马。

  拎住他的脖领子,拉夫尔将其丢到了座下那匹龙血马上,自己却下了马:“这匹马是莱亚王室珍贵的资产,我命令你们,带上这匹马回去保卫殿下!”

  说完,拉夫尔一马鞭打在龙血马的屁股上,空中徒留那连队长惊讶的叫喊:“拉夫尔阁下,那您呢?”

  连队长听不到拉夫尔的回答,因为龙血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向拉夫尔致敬后,敕令骑士们追着连队长离去。

  “我吗?”骑上一匹无名而又普通的战马,拉夫尔拉下了面甲,“托吉斯蒙德,我替你们守卫后背,就像往常那样。”

  …………

  当霍恩赶到现场时,拉夫尔座下的战马已被电浆弹烧焦。

  老骑士翻身下马,却是没有跌倒,反倒又一次摆出了步战的姿势。

  头盔的呼吸孔喷出铁锈味的蒸汽,拉夫尔野兽般嘶吼着,大剑旋身挥砍。

  身后三个扑来的长枪手,齐齐从右肩到左胯裂成两段,肠子滑了满地。

  他弯腰捡起战锤,横扫过去,便又将一名圣甲禁军扫的横飞出去。

  修士们围成了一个圆圈,发条炮从人群中推出,遥遥指向了拉夫尔。

  汗毛竖起,拉夫尔咬着牙低吼起来。

  “吼——”

  大骑士的胸腔发出了咆哮,甚至一时盖过了战场的喧嚣,连头盔都在跟着共振。

  “砰!”

  没等拉夫尔吼完,十几枚螺线铳的铅子便贯穿了他的胸口与手臂。

  在二三十米的距离,螺线铳的威力可比先前大的多,有些甚至能触及骨头。

  “卑鄙小人!”

  霍恩眯起了眼睛,那破损的臂甲窟窿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黑色原油状液体。

  哪怕跟着四五十米远,都能闻到浓重的腐坏的霉味。

  “去,喊拉夫尔死了。”

  霍恩对这身旁的参谋们低声道。

  很快,漫山遍野便响起“拉夫尔死了”的呼喊,不少原先还在断后抵抗的步兵,一见战场上的确没有拉夫尔的身影,便大叫一声,丢了兵甲跑了。

  这边确认了让娜只是重伤后,霍恩才松了一口气。

  他望向这位大骑士,摸着下巴开始琢磨如何处置。

  大骑士仍旧高傲地梗着脖子,扬着下巴:“贱民,你们又能如何?你杀的死我,却无法杀死莱亚的骑士!”

  霍恩吹了个口哨,旁边的几名螺线铳手立刻知情识趣,抬手便是一铳。

  铅弹从大腿甲的窟窿钻入击穿了骨板,打碎了膝盖。

  撑着长柄战锤,拉夫尔仍旧没有下跪,而是强站着。

  砰——

  第二铳射出,拉夫尔两腿膝盖骨尽碎,却仍旧用战锤保持着身体平衡,没有跪下。

  “不错,就这样打断他的四肢。”霍恩欣慰地点了点头,“去和秘党那边说一声,活捉做实验是有可能的。

  先耗光他的神术赐福,再用迷醉一类的雾气麻醉。

  哦对了,记得实验数据要发来圣械廷一份,以用作后续对大骑士的反制。”

  “这就是你们的处置吗?如此对待一位高尚的骑士?”拉夫尔的听力在神术加持下相当离谱,隔着这么远还能听见。

  “你为何不去问问,哪些因你残忍死去的民众呢?”

  “你又高尚什么?”拉夫尔瞪着霍恩,“不过你是开国之君,你的士兵更加信任你,士气更高罢了。

  如果今日是托蒙德吉斯他们在,胜利的必然是莱亚。”

  “打赢你的,可不是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霍恩背过身,指了指远处欢呼跳跃,不断摇晃旗帜,边哭边笑的战团修士们。

  “……而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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