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近常开门通风,但阴暗的教堂仍然有些潮湿。

  走进教堂,佩吉拉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径直走到了圣座前,看着上面摆放的十字。

  柯里昂跟在他的身后,回头看了眼教堂之外。

  约克领护送的人想要跟进来,但被两名骑士给挡在了外面。

  “很有趣的造型,但似乎只是普通的木头。”佩吉拉说道。

  柯里昂回过神,走到圣座之侧。

  “世间的财富在主的眼里,与泥土无异。”柯里昂说道。

  “圣座的所在也并非因为承载之物的珍贵,而在于信奉者的虔诚。”

  “可是,作为主的侍奉者的教士,也需要金钱才能生存。”佩吉拉看了眼柯里昂。

  “主爱世人,并教导我们,人生来就是要实现自己的价值的,而作为主的侍奉者,要向世人传达主的教导,这是他所需要实现的价值。”

  “于是我向主问询,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侍奉主,来传达主的教导,可是我有着鲜活的肉体,我需要住所安眠,我需要衣服遮蔽寒风,我需要食物充实肉体,我需要工具来记录主的教导。”

  “主说,因为你的传达而感受到我的教导的人,会向你感谢,或是擦拭圣座,清理圣所;或是献上面包与甘泉;或是献上金钱宝物;你不可以拒绝,因为这是我对你实现的价值的肯定。”

  柯里昂神色肃穆的念诵着。

  “真是仁慈的主。”佩吉拉看了眼柯里昂,说道“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主的教导会与他们的利益而相背,从而威胁到教士的生命,甚至是敌视主。”

  这次柯里昂沉默了。

  信仰可以帮助领主统治民众,但是过度的信仰会威胁到领主的统治。

  “我向主问询,我传达主的教导,却被世人所拒绝,我该去怎么让他们接受呢。”

  “主说,我爱着世人,我希望世人接受我的教导而向善,但我不会强迫他们,就像水可以奔流汇入大海,也可汇聚为湖泊,世人有选择是否接受我的教导的权力,这也是我所赐予世人的权力。”

  “我再度向主问询,可是他们拿起利刃,杀死我的身体,放逐我的魂灵,我不为死亡而恐惧,却为无法继续传达主的教导而悲伤。”

  “主说,我是慈爱的,但也是万军的主,我会为坚定者赐福,他们会成为守护者,保护我的圣座,保护我的侍者;我会为勇敢者赐福,他们会成为审判者,对罪者进行审判。”

  “那么,那位乔治是坚定者还是勇敢者呢。”佩吉拉问道。

  “……”柯里昂没有回应。

  佩吉拉也没有在意,而是问道“主厌恶亡灵吗?”

  “主说,生命赤裸裸的来到世上,完成了自我的使命,实现了自我的价值后,应当赤裸裸的回归主的怀抱,由主对他的一生进行判决。”

  “仁善的,会进到天国中,永享幸福。”

  “有罪的,会被拖入地狱,永受刑罚。”

  “而玩弄死者,就是在玩弄主所创造的生命,令他们无法圆满。”

  “所以他们是有罪的,是邪恶的,应该受到审判。”

  柯里昂说着,双手捧住了领口的十字,微微低头,闭上双眼。

  “可是生命的诞生是因为父母的结合,生命的成长也是靠着万物而供给的食物,灵的诞生是先人的智慧的启迪。”佩吉拉说道。

  “这些是世间万物的运转规律中的一环,而你所说的主,似乎没有在这世间万物里。”

  柯里昂睁开了双眼,和佩吉拉对视。

  “主是一,也是万,主是过去、如今、未来,主创造了天与地,主以言语定下世界的运转,以权能创造生命的温床,用智慧分配星辰的轨迹,四季在主的手中更迭,雨露由主宝座而降。”柯里昂的声音逐渐抬高,在教堂中回响。

  “主存在于世间万物,也超脱于世间万物。”

  这次佩吉拉没有立刻发问,而是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着柯里昂的话。

  柯里昂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着。

  “为什么主的圣座上会供奉着十字。”这次佩吉拉是真的好奇。

  “天与地,过去与未来,他人与自我,皆于汇聚于主。”一边说着,柯里昂一边手在头,胸口,左肩,右肩各点一下,最后于握住领口的十字。

  “主将神圣的十字赐予他的侍者,让侍者牢记主的教导。”

  “恩,原来是这个原因。”佩吉拉点了点头。

  “我愿意奉上一千金币,向主求取一个十字。”他说道。

  柯里昂忍不住看向佩吉拉。

  “我因为教士的传达而感受到了主的教导,为此我献上感谢,教士不可以拒绝。”佩吉拉笑着说道。

  这是柯里昂刚才说过的话。

  柯里昂犹豫了下,将自己佩戴的十字取了下来,双手递给佩吉拉。

  “……既然这样,那这个十字就赠与佩吉拉爵士。”

  “愿主庇护着你。”

  佩吉拉有些诧异的看着柯里昂手中的十字。

  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感谢柯里昂教士,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十字。”他说着,没有犹豫的将这十字戴上。

  然后教堂再度陷入了沉默,这次沉默了许久,佩吉拉才缓缓开口。

  “柯里昂教士知道为什么贵族对于教堂都有各类规格限制吗。”

  没等柯里昂回答,佩吉拉继续说道。

  “人是不能没有信仰的。”

  “人的第一目标是生存,而当满足了生存之后,就会想要生存得更好,当达到了生存得更好的目标之后,就会想要掌握权力,而掌握了权力后,就会想要更大的权力。”

  “是贪婪,是欲望,也是刻在生命里的本能。”

  “但这是永远也没有尽头的。”

  “无尽的贪婪和欲望会在无法继续攫取的时候,将人本身给吞噬。”

  “所以,人是需要信仰的。”

  “只有有了信仰,才能填补这贪婪和欲望的空洞。”

  “所以,我认为有着如此重要作用的教堂不应该如此严重的被限制。”

  “应该有更美丽的圣座使主降临,应该有有更宽阔的圣所供信徒礼拜,应该有更多的教士传播主的教导,应该有更多的守护者来守护主的荣耀,应该有更多的勇敢者来惩罚那些罪人。”

  “你觉得呢,柯里昂教士。”佩吉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犹如在用香甜的白面包诱惑饥饿的乞丐。

  于是,柯里昂从虔诚的主的侍者的状态脱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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