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二,你疯了?”王熙凤瞬间像是炸了毛一般,她虽然不懂里面的道理,但却是明白,贾琏这分明是打算卖了全家的姐妹女眷啊,其中甚至就包括她这个曾经的妻子。

  苦笑了一声,贾琏悲戚的道:“凤哥儿,我如今是残缺之身,也不曾有后,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为我贾家留下一线香火。”

  相比起有些难以接受的王熙凤,李纨脸色涨红了瞬间之后,就明白过来,贾琏提的无疑是现在她们唯一的办法。

  在内心深处,只要能够拯救儿子贾兰,李纨几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接受。

  这也跟李纨母子,在荣国府时本身的待遇有关系。

  要知道,李纨可是荣国府,贾政这一脉,真正的长房。

  贾兰真是还是贾政的嫡孙。

  但奈何,荣国府却是将一切关注和钟爱,都给了贾宝玉这个次子。

  好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父亲甚至还曾经是国子监祭酒,试问,李纨作为长媳,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不甘?

  要知道荣国府现在白白让贾宝玉浪费的资源,理论上那可是贾兰才应该占据大头的。

  可惜的是,在荣国府中,李纨这个二房长媳根本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不管是婆婆,还是贾母,都把李纨当成了一个小透明一般看待。

  充其量也就是明面上,没有太过克扣过李纨该有的待遇罢了,但那种近乎于冷暴力一般的态度,却是让李纨心中,对整个荣国府内,除儿子贾兰之外的所有人,都谈不上多少感情。

  如今看到了能够让儿子贾兰逃过一劫的希望,无论如何,李纨都不会放过的。

  “琏二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今贾家俱都身陷囹圄,我们更是身处这掖庭宫中,连见到王上的机会都没有。”李纨飞快镇定下来后,仿佛谈论根本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明明是大家闺秀,此刻却是不见半点羞赧。

  就连贾琏,都被李纨的表现震惊了刹那。

  但回过神来,贾琏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现在贾家俨然覆灭在即,他就怕家族的女眷,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去死守着什么贞节牌坊。

  若是不能让陛下满意,恐怕贾家满门尽没,不过旦夕了。

  一想到之前,那位总管太监,近乎于挑明的态度,贾琏就不禁心中一紧。

  是的。

  真正让贾琏,此刻出现在了掖庭宫中,主动来劝说家族女眷,甚至包括嫂子李纨和妻子王熙凤的罪魁祸首,赫然正是那位已经自诩猜到了罗浮心思的太监总管了。

  深吸一口气,贾琏道:“我已经和总管大人沟通过了,今晚,你们就会被调出掖庭宫,分别派遣到未来的诸位娘娘身边,到时候……贾家能否留下一线香火血脉,就看你们了。”

  “我不去。”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循声望去,赫然正是脸色虽然因为这段时间的操劳,而苍白了些许,但却依旧仿佛一个洋娃娃一般精致可爱的贾惜春。

  贾府四春,性格各异,但要说谁对贾府最没有归属感,那肯定还得是年龄最小的贾惜春。

  作为贾府四春最小的一个,贾惜春实则在血脉上,和荣国府之间相去甚远,她是宁国府,贾珍的胞妹,也是贾敬的女儿,但奈何,却是从小在荣国府长大。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贾惜春却也算得上是寄人篱下了。尤其是她的哥哥贾珍,那更是一个标准的类人存在。

  即使是小小年纪,贾惜春却也已经生出了出世的心来。

  若是没有罗浮的横空出现,宁荣二府败落之后,贾惜春削发为尼,青灯古佛,那是早有预兆的事情了。

  在贾惜春的眼里,如今贾府落得这般境地,不过是因果循环,天道昭彰罢了。

  那赵王虽已拥有天下,可自己在这掖庭宫中,依旧可以活下来,何必为了贾府委屈自己呢?

  看到拒绝自己的是贾惜春,贾琏眉头一皱,脑海中倏尔灵光一闪,打消了呵斥的想法,转而道:“惜春,我们没有选择。”

  “我这几日,在这掖庭宫中劳作,供养自己,也未必不能活下来。”贾惜春甚是坚定。

  贾琏苦笑道:“那是因为王上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还没有顾得上处置咱们贾家,等到王上登基称帝,惩处贾家的罪名下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贾惜春依旧执拗的说道。

  “你以为死了就能够解脱吗?”这次开口的却是李纨了。

  在李纨心里,只要能够给儿子贾兰博取一线生机,别说牺牲自己的清白了,就算是整个贾府女眷,她都甘心去推屁股!

  面对贾惜春这幅宁死不屈的样子,李纨随即道:“侍奉陛下,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可你若是依旧摆出这幅姿态,一旦惩处下来,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姘刑?你以为你死了就没事吗?难道你以为,得罪了新朝开国之君,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就能够清清白白的离开这个世界?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曝尸吧?甚至……甚至就算是你死了,你的尸体也未必能够幸免!”

  这番话,着实给贾惜春吓住了。

  到底是公侯宅邸之中长大的,她根本不清楚,人性的阴暗到底是何等的可怕。

  要知道封建时代的内宅女眷,就算是看的书,都是会受到严苛闲置的。

  像是牡丹亭、西厢记之流,这就是毫无疑问的闺阁禁书!

  一些阴暗的内容,更是根本不会出现在闺阁之中。

  李纨也知道,对于贾惜春这种小姑娘,一味的恐吓不行,还需要给她一个台阶。

  幽幽的叹息一声,李纨共情的说道:“这是贾家作下的孽,新帝革故鼎新,开创新朝,作为贾家女眷,我们是逃不了的,与其抗拒,最终落得生不如死,死后也不得安宁的下场,不如索性,舍了清白,弥补上这份贾家的罪孽。”

  微微弯下腰,李纨轻轻地抱住了颤抖的贾惜春,道:“这是我们身为贾家女眷的命数。”

  在劝服了贾惜春这个倔强的丫头之后。

  有贾琏和太监总管的提前安排,贾府女眷中出彩的自是被安排到了三春等人的身边。

  这也是贾琏的一点私心了。

  而在皇宫中,太监总管主动助力罗浮集邮金钗时。

  乾清宫内的罗浮,却是在大发雷霆。

  “这些狗东西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满地的奏折之中,罗浮怒不可遏。

  “陛下息怒。”一袭正一品的官服,只待罗浮正式登基称帝,就能够一跃成为新朝开国第一相的林如海,躬身劝说。

  让罗浮如此雷霆震怒的原因,很简单,正是天下各处的士绅们了。

  原本罗浮还想着,等到自己登基称帝之后,再处置这些士绅们,

  但没想到,还不等他动手,这些士绅却是先一步给了罗浮一个惊喜。

  占据江南半壁江山的时候,江南士绅们,或是担心罗浮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问题,亦或者是不希望成为罗浮杀鸡儆猴的对象,表现的还算不错。

  可现在当罗浮正式的定都京城,并且准备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这些江南士绅们,却是给罗浮整了一个大的。

  正如满清入关,占据天下之后,江南士绅们搞出哭庙案一样。

  现在这些江南士绅们,在罗浮即将举办登基大典时候,同样给罗浮来了一拨大的。

  虽然这些奏折之中,用词上极其恭顺,但意思却是分外的明显,自诩为罗浮鼎鼎天下的功臣,堂而皇之的给罗浮提议了要求来。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利。

  这些江南士绅,或许在搞经济上,但担心不足却是他们的通病了,当然了,江南士绅,除了经济之外,还在宣传上,颇为擅长,就比如说现在,这些奏折之中,除了本身出自江南的官员外,竟是连其他地区的官吏,也是一副江南为罗浮鼎鼎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减税、免税云云。

  只有罗浮自己才清楚,他占据天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汗马功劳。

  毕竟罗浮从起兵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占据天下,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已。

  而且,罗浮在江南也不曾征收过什么太重的税务,甚至很多时候,都比不上前朝。

  但现在,这些江南士绅,却是恬不知耻的开始玩这一手。

  仿佛罗浮若是不肯给江南免税就是忘恩负义一般。

  冷冷的一笑,下一刻,罗浮却是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劲。

  他可是早就知晓,江南士绅的德行,从一开始,就抱着鼎鼎天下之后,清理士绅,或者说重新分配利益的想法。

  既然如此,又岂会因为,现在看到这些奏折而怒火攻心。

  这份愤怒,并非是来自于罗浮本心,而是他自身,同时占据了天地人,三大至尊位格的原因。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罗浮旋即明白过来,飞快的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情绪。

  罗浮看向一旁的林如海道:“我不日即将登基,这些士绅,却是在我即将登基称帝之前,如此上书,莫不是以为我会妥协?”

  林如海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天下间,怕是没有多少人,比他更加清楚罗浮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了。

  那是在刚刚占据扬州的时候,就让扬州城隍灵佑侯,不得不入梦中求见,甚至助林如海还阳交涉的大能。

  而在罗浮攻占天下的过程中,罗浮的根底,几乎从头到尾都只是他麾下的那数万百人敌的强者。

  只要这支强军在罗浮的手中,那么天下间,就没有人能够反抗罗浮。

  这个时候,士绅竟是昏了头一般,想要在罗浮举行登基大典之前,给罗浮上眼药,拿捏罗浮,完全是自寻死路了。

  只是虽说林如海也算得上是罗浮麾下的铁杆,但林如海到底之前的人生始终以名教弟子自诩。士绅则是名教最坚固的基本盘。

  林如海本能的不希望,罗浮对士绅阶层大动干戈。

  当然,这不是说林如海不清楚罗浮未来清算的心思,准确的说,是林如海有些低估了罗浮对于未来士绅阶层清算的觉醒。

  他以为的,罗浮在完成登基大典之后,会草蛇灰线,布局千里的清除前朝痕迹,可罗浮要的是真正改天换地,唯我独尊。

  罗浮根本就不希望自己之下,还有着其他能够和自己抗衡的存在。

  这个存在,无论是个人也好,无论是势力也罢,甚至是学派、宗教,都不允许。

  很显然,这些在罗浮登基大典之前的关键时刻,上了这样一封奏折的人,已经彻底成为罗浮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就在林如海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劝说时。

  罗浮却是径直沉声说道:“来人啊。”

  数名披坚执锐的禁卫军,瞬间涌入了大殿之内。

  “着令罗天军,抽调六千精锐,开赴江南,平定叛乱!”

  罗浮的话,让林如海瞬间毛骨悚然。

  因为这赫然是罗浮准备将整个江南的士绅,都当成是叛乱看待了。

  逮捕罪犯,需要证据,但评定叛乱,就只需要坐标了。

  而罗天军的战斗力,和对罗浮的忠诚,恐怕再也没有谁比林如海更加清楚。

  毕竟林如海可是真正意义上,借助于罗浮的力量死而复生,甚至还得到了名为血脉元能的力量,肉身强大,俨然已经开始掌握种种神通般的程度了。

  六千罗天军,放眼天下,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恐怖力量。

  “陛下……”

  林如海急切的开口,但在下一刻,却是被罗浮劝阻了。

  “岳父不必多言了,若是有心,不妨去看望一下王妃。”罗浮独断专行的说道:“岳父不日就是国丈,还望未来的国丈,不要自误!”

  林如海心中瞬间一紧,他很清楚,这是罗浮在警告他,不要跟江南士绅搅和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的话,林如海或许还会因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的情绪,劝说一二。

  但现在,正如罗浮所言,他可是未来的国丈啊。

  若是没有意外,自家外孙会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这种情况下,林如海怎么可能会去选择站在江南一方。更何况,林如海还是收了罗浮元能之种的存在,本心之中就不会对罗浮有任何背叛的心思。

  躬身朝着罗浮行了一礼。林如海道:“陛下,江南到底是陛下龙兴之地,亦是天下赋税之重地,不宜杀戮过重。”

  等到罗浮微微颔首,林如海这才径直告辞离去,直奔坤宁宫的方向去。

  作为外臣,理论上,林如海在皇宫之中,是没有资格进入坤宁宫的,毕竟坤宁宫是罗浮后宫。只是现在到底罗浮还没有真正登基称帝,新朝制度也尚未完善。

  这才有了林如海这唯一一个前朝外臣,能够进入后宫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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