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现在的苏府,就是只有苏泽和徐渭两人,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过节的气氛。

  除夕当天,皇帝给内阁和六部重臣赐菜,苏泽当然不够级别。

  但是小胖钧倒是良心发现,给所有的詹事府官员赐了菜。

  苏泽的食匣是张宏亲自送的。

  看到土豆泥、土豆肉丝、炸薯条三道“东宫御菜”,苏泽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小胖钧也学会了敷衍打发师父了。

  张宏又偷偷从袖子掏出一枚金币,递给苏泽说道:“苏翰林,这是殿下赐的金币。”

  苏泽一看,这不是腊月二十九才从登莱快马押送入京的金币吗?

  就这么把父皇御赐的金币转手送人了?想到上次小胖钧从李太后手里薅的冬珠,可太孝了。

  只可惜是一枚金币,而不是一两金。

  好吧,开源节流到了自己头上。

  但是弟子的一片心意,苏泽还是觉得暖暖的。

  张宏又带着其他太监,匆忙向另外一名东宫讲官门上走去。

  除了苏泽外,其他詹事府官员都是赐食,只有黄骥得到了太子的赐银。

  近些天,东宫开始放假后,张宏就奉命每日将账册送到黄骥的府上,而黄骥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查账,双颊都凹陷下去了。

  张宏看到黄骥激动的样子,又看到他憔悴的身体,心中都有些不忍。

  但是黄骥激动的将赏赐的银元供起来,接着又翻开今日送来的账本。

  “太子的隆恩,绝对不能辜负!”

  说完这些,黄骥更加努力的算账,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就连刚刚走出门外的张宏都听见了。

  张宏只能再摇摇头,只能感慨太子这套驭人之术更加精进了。

  ——

  接下来的过年期间,苏泽也就是走亲访友。

  大明朝的年节习俗,已经演化到和后世差不多的样子,过了正月初五后京师的街道也热闹起来,从现在到上元后一段时间,顺天府的差役也放假,所以不会驱赶商贩,京师的街头巷尾都是各种小摊。

  等到了正月初十,正阳门外开始扎花灯。

  今年皇帝要办上元灯会的消息,迅速在京师传开了。

  这对于见多识广的京师百姓来说,也是一件新鲜的事情。

  先帝嘉靖是一个比较宅的皇帝,也不喜欢这些与民同乐的项目,所以先帝朝就没有办过上元灯会。

  而自从隆庆皇帝继位后,这两年都算是风调雨顺。

  东南倭乱平息,西北边乱也稍息,京师百姓的日子确实要比之前好了一些。

  这场上元灯会,很快就成了整个京师最热议的话题。

  等到上元节的前一天,除了正阳门外,京师很多地方也开始张挂花灯。

  整个京师都被花灯装点,成了花灯的海洋。

  等到了上元节这一天,隆庆皇帝又登上宫城,和京师百姓一同赏灯,整个上元灯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而随着隆庆皇帝登上宫墙,在景山上候命的冯保下令燃起了烟花。

  城内的花灯和景山上升起的烟花相互呼应,在百姓山呼万岁中,隆庆皇帝激动到脸色潮红。

  在隆庆皇帝身后的皇太子朱翊钧,也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上元灯会原来这么有意思啊!

  这场热闹非凡的灯会,牢牢的印入了朱翊钧的脑海中,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父皇为何念念不忘的要办灯会了。

  上元灯会都这么有意思,那百戏会呢?

  朱翊钧看向自己的父皇,更坚定了年后要好好经营三十二家店铺,早点凑齐百戏会的银子。

  在人群中,苏泽也看向正阳门上的花灯。

  皇帝下令由尚宝司出钱,年前就专门从济南府请来了最厉害的扎灯匠人,在正阳门上扎了一座巨型的鳌山灯。

  叠灯为山,高逾十丈,是为鳌山。

  底层布黄河九曲灯阵,孩童提兔儿灯穿行;中层设蓬莱仙岛,檀木雕群仙赴瑶池宴;顶端立金鳞鳌头,口衔夜明珠,光照百步。

  烛泪滴入金水河中,染金波如碎鳞,宫城上有张挂鲤鱼灯,晚风过处,鱼尾轻摇欲化龙。

  如此盛大的人造景观,别说是大明人了,就是苏泽这个穿越者也大为震撼。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盛世!这就是盛世啊!”

  盛世这个词,迅速在观灯的人群中蔓延开,而随着百姓的呼声,开始传入宫城上的皇帝耳中。

  只不过宫城距离人群有点远,皇帝喊来贴身太监李芳,让他打探人群的呼声。

  不一会儿,李芳激动地走上宫城,跪在隆庆皇帝面前道:

  “陛下,百姓为盛世贺!”

  在场的后宫妃嫔,随侍的太监宫女,也迅速对着皇帝齐刷刷的行礼:

  “为盛世贺!”

  隆庆皇帝的脸涨红,他兴奋到有些手舞足蹈,想要说点什么,却最后只说道:

  “盛世好,盛世好啊!”

  ——

  正月十六。

  京师外的龙泉驿。

  驿长周雨生早早醒来,昨日他也带着家人进城赏灯了,虽然只是远远见到正阳门的花灯,但是周雨生也被周围山呼“盛世”的气氛感染,昨夜返回驿站后,久久都没有能入睡。

  虽然又困又累,但是周雨生只能从冷似铁的布衾中爬出来。

  理论上京师各衙门在正月十六就要开衙了,但是冷门的衙门可以拖到正月二十再开始工作。

  但是龙泉驿连个衙门都不算,甚至在年节期间都是无休的。

  龙泉驿是离开京师的第一站,也是周围最大的驿站,建造有客房百间,说起来是驿站,实际上比很多村集都要热闹。

  周雨生起来第一件事,就督促灶户烧水,这么百间客房的客人早起洗漱都需要热水,若是怠慢了怕是又要挨训斥。

  周雨生亲自帮着忙,将井水倒入大锅中,看着热气腾腾的蒸汽,昨日那盛世景象在脑中逐渐消散。

  盛世又如何,小民的日子还是这样过。

  周雨生每日的工作,就是伺候驿站中这上百号人。

  能住在驿站中的人都是手持勘合的,而能够往来京师的,谁又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背景。

  官爷是不能得罪的,虽然按照国朝律令,驿站只需要给当官和直系家眷提供食宿马匹,但是规定是规定,那些官老爷前呼后拥的护卫和家丁,你还能不伺候吗?

  军爷也是不能得罪的,龙泉驿明明是进城最后一站,但是那些传递军情的军爷都要在这里换上好马入京,稍微差一点就扣上一个延误军机的罪名,这可不是周雨生这个区区驿长能担待的。

  还有些手持勘合,没有官身的人也是不能得罪的。

  能拿到勘合,必然和当官的有关系,谁又知道是谁的关系,又是谁家的亲眷门客幕僚?

  周雨生是上也不能得罪,下也不能得罪,他和家人打趣,就算是一条狗挂着勘合到驿站,他都要当做爹一样伺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驿站的门子前来了灶房,驿站外已经有人到了。

  周雨生连忙收拾了一下,然后奔到了驿站门前。

  投宿龙泉驿的客人都要周雨生亲自接待,这是他这个驿长定下的规矩。

  没办法,进了驿站就由驿站免费供应伙食,还可以换乘骡马,所以京师很多无赖还会购买甚至伪造勘合,来驿站蹭吃蹭喝。

  遇到这种人,只有周雨生这个驿长才能拦住。

  上一次周雨生生病,由其他驿卒去接待客人,就混进来一群的京师无赖,周雨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赶走。

  驿站的各项用度都十分的紧张,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到了门口,周雨生见到了两个年轻的读书人。

  看到两人是手持都察院的勘合,周雨生倒是确定他们是真的办事官人,将两人迎接到了驿站内。

  周雨生见到的勘合,最多的是兵部颁发的,接下来就是都察院和其他九卿衙门。

  此外还有一些地方上的督抚衙门,这些也都不能怠慢。

  驿卒将两人的马牵到马厩,周雨生递上热茶,讨好的问道:

  “两位官人今日要住宿吗?”

  王任重开口说道:

  “今日就不住了,我们坐会儿就继续赶路。”

  听到两人不住宿,驿长周雨生又松了一口气,龙泉驿的客房紧张,这两人手持的可是都察院的勘合,那好歹也要腾出两间干净的房间出来,那又要花费自己多少口舌。

  就在这个时候,从住宿的房间那边走出来两个管事服饰的人,两人对着周雨生呵斥道:

  “怎么洗漱的水还没送来!”

  “来了来了!”

  周雨生连忙去端水盆,将这两个管事伺候走了,王任重又将周雨生召到了身边。

  “两位尊客有何吩咐?”

  王任重说道:

  “我们是山东道监察御史,你们这里有多少去往山东的勘合?将驿簿拿来我看看。”

  王任重亮出了官印,这下子周雨生更加不敢怠慢,连忙亲自端来了驿簿。

  勘合不仅仅是通行证,每一份勘合上还要记录起点和终点,沿途驿站还要盖印,本来是一次性的东西。

  当然,现在的勘合已经被玩坏了,但是龙泉驿毕竟是京师附近的驿站,还是能挡掉一些明显违规的勘合。

  所以周雨生这份驿簿记录还算是周全,将入住的客人的目的地都做了登记。

  沈藻皱眉说道:

  “这些都是去山东的?这么多?”

  周雨生连忙说道:

  “这些日子山东往来的人员多,还有不少新科进士去往山东赴任。”

  沈藻说道:

  “胡说!新科进士年前就启程了,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

  被沈藻呵斥,周雨生连忙说道:

  “钦差息怒,小老儿没有胡说,新官是年前就走了,但是他们的家眷仆役一般年后才会启程。”

  沈藻又皱眉道:

  “官员上任,吏部会发勘合,这些官员家眷又哪里来的勘合?”

  周雨生连忙说道:

  “都是官员家眷,又怎么会弄不到勘合,两位钦差刚刚看到的两人,就是年前赴任高密的沈县令的家人,他们都是拿着都察院的勘合。”

  王任重和沈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高密县令,就是自己的同年沈思孝了。

  虽然不知道沈思孝怎么得罪苏泽的,但是王任重和沈藻都知道苏泽对这位同年没有好感。

  沈思孝的家眷仆役违规使用驿站,自己正好可以用他们来立威,彻底清扫山东道官员乱用勘合的问题!

  王任重和沈藻立刻站起来,向着那两个管事的房间走去。

  ——

  “苏兄!不好了!”

  报馆也在正月十六开衙,苏泽刚刚清扫完自己的书桌,沈一贯就冲了进来。

  “沈藻和王任重在龙泉驿被打了!”

  苏泽惊讶的站起来,听沈一贯说完,苏泽脸色古怪的说道:

  “我们这两位同年,没带人就直接去了?”

  沈一贯也捂着脸说道:

  “这两位同年初入官场,怕是那些话本看多了。”

  苏泽和沈一贯都有些无语,罗万化却有些不解的问道:

  “堂堂都察院的御史,竟然在驿站被几个仆役打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沈一贯都快要翻白眼了,他还是向罗万化说道:

  “哎,一甫兄,你不会以为只要沈兄王兄亮明自己御史的身份,那些人就会跪在地上束手就擒吧?”

  罗万化清澈的眼神看着沈一贯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一贯说道:

  “怎么可能?那是话本和戏文里的桥段!这两位兄台也是运气好,龙泉驿是京郊的驿站,若是在更偏远一些的地方,怕是连人都要没了。”

  “这!”

  张位和王家屏也凑过来。

  沈一贯说道:

  “就算他们是御史,这荒郊野外的谁认这个啊?”

  沈一贯也无奈的说道:

  “那两位仁兄也是,既然去龙泉驿清查驿站,也不向大司宪要兵丁,就是自己带上几个帮闲撑撑场子也行啊,哪有孤身去的道理。”

  苏泽看到罗万化还不理解,解释说道:

  “成化年就有一位翰林丁忧回家,在驿站和一名千户争马,然后被活活打死。”

  但是沈一贯说完这些,目光闪亮的看向苏泽,激动的说道:

  “苏兄!现在就是上奏疏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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