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受到了鼓舞,他的手,一路欢欣向下,又带着睡裙,往上游走,掌心的温度高得吓人。

  气氛似乎即将要热烈到顶端。

  突然,江旭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情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担忧。

  他握住苏羽璃的腰,将她稍稍拉开了一些,低下头。

  苏羽璃不解江旭这是突然怎么了,随着他的动作,也将头低下。

  二人的目光,汇聚在江旭的指尖,苏羽璃被撩起来的睡裙下,她右边大腿的根部,有两个小小的,暗红色的圆形的疤痕。

  江旭眉骨上蹙起深深的褶痕。

  “这是怎么弄的?”

  苏羽璃怔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将裙摆拉下,拖延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江旭却并不准备轻易放过这个问题。

  “是怎么弄的?”

  他的调子放缓了一些,可心,却跳得比方才还要快,还要慌乱。他的脑海里闪过可怕的猜测,可怕到让他的眼眶,不住地感到酸胀。

  苏羽璃被江旭这样问得也有点委屈,小身子索性向前一软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肩的下方。

  江旭依顺地揽住她,但他要答案的态度却很坚决。

  苏羽璃纠结了好半响,才闷闷地回答。

  “我用烟头烫的。”

  她曾经无法自控的时候,采取的幼稚且不当的,用于缓解自身痛苦情绪的手段。

  她感到他覆在她腰间的指尖猛地颤了一下,紧接着,抱着她的男人变得僵硬了起来,他的声音再度响起,轻颤着,沙哑着。

  “是因为……我吗?”

  苏羽璃沉默了好半响,现在的江旭,明明已经卑微到了这种地步,她还哪里舍得去责怪他呢。

  半响,她将整张脸都埋进江旭的胸前,用力地抱着他的腰,轻声道。

  “不全是。”

  房间里,方才旖旎的氛围已经尽数消散,只剩下沉重的,不安的寂静。

  他将她搂得很紧很紧,好久好久,才低低地说道。

  “对不起。”

  语调中都是无奈和自责。

  她伤害自己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做,现在看着那两道疤,除了暗骂自己从前真是畜生以外,也照样什么都做不了。

  苏羽璃将脸在他胸前安慰似的地蹭了蹭。

  “不要你道歉。”

  顿了顿,她傲娇地加了一句。

  “要你以后,好好爱我。”

  空气又安静了良久,才传来江旭的声音。

  “好。”

  “困了。”

  苏羽璃幽幽地丢出一个台阶。

  “睡吧。”

  江旭放开苏羽璃,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起身,帮苏羽璃把书拿去一旁的桌子上,关了灯,才去洗澡。

  苏羽璃独自躺在枕头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她没错,但就是觉得有点窘迫。她的大脑里乱糟糟地想着,要不要跟江旭解释一下,说虽然她做出那样的行为,是因为被他刺激到了,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她当时无法正常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做出那种不理智的事情来。

  想了想,苏羽璃摇了摇头,算了,搞得好像她上赶子想去给人欺负一样。

  江旭的澡洗了好久好久,他回到床边时,看到苏羽璃背对着他睡着,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被子躺了进去,轻轻揽过她到自己怀中。

  静谧的睡眠似乎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开始了。

  二人的气息都很平稳。

  -

  不知过了多久,苏羽璃将眼睛疲惫地睁开,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前几天还好,因为她本身就晕乎乎的,今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脆弱的神经根本受不了,一直到现在,都兴奋地敲着她的太阳穴,她觉得自己连心跳都没有减慢多少。

  屏息听了一会儿江旭的声音,苏羽璃想着他应该已经睡死了,便轻轻拿开他揽在她腰上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来到客厅,她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小包,她的包里有好几个小瓶子,站直起来,想着上哪儿借个光,让她看清楚,哪个是她现在需要的。

  她站起来,客厅里的灯光却自己亮了起来。

  苏羽璃吓得低低惊呼出声,她转头,看见江旭站在自己身后。

  原来房间里安静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人睡着。

  -

  房间内的灯光亮起,江旭没有开大灯,怕突然太亮刺到苏羽璃的眼睛,而是只开了壁灯。

  江旭看着苏羽璃手中的包,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底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找什么?”

  苏羽璃撇了撇嘴,“我睡不着。”

  情绪太激动,不好睡着。

  江旭看了一眼苏羽璃啥都没穿踩在瓷砖地上的脚,走过去,蹲下,单手环过苏羽璃的腿,将她竖着抱了起来。

  苏羽璃突然被江旭单手抱离地面离地,惊讶了一下,没拿包的那只手反射性地抓住他的领子。

  “你干嘛……”

  她无奈地问道。

  “地上凉。”

  江旭的回答也很简便。

  将苏羽璃放去沙发上,江旭皱眉看着她的小包,“你是准备起来吃药?”

  “嗯……睡不着……”

  苏羽璃不自然地往一边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要水吗?”

  “啊?要……”

  江旭依言起身去帮她倒了一杯温水,回来的时候,苏羽璃已经从她的小包里找到了她的药,就着江旭递过来的温水服下。

  吃了药,苏羽璃的小包也已经去了江旭的手上。

  江旭将包微微敞开,看见里面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子,眉头终于深深地皱了起来,压抑了好久的情绪,到底还是露了头。

  “每天晚上都要吃这个药吗?”

  他的心疼毫不掩饰。

  “不是。”

  苏羽璃眨了眨眼,知道他误会了。

  瞎子,她前几天就没吃。

  “这个是助眠类药物,连安眠药都不是。”

  余清凝给她开过一段时间的安眠药,一周一周开的,等她的情况好转了以后就没再开了。

  “平时就是吃一点褪黑素,也不吃这个。”

  她看了一眼包里的其他药,补充道,“那个里面大部分都不是药啦,就是一些日常的补剂,抗过敏的药、抗生素、维生素补充剂啥的。”

  “嗯,借我拍一下。”

  得到苏羽璃的同意后,江旭去拿了手机,把苏羽璃小包里的药一个一个拍了下来。

  “璃璃,我们回国以后,我找个专家,再评估一下你的情况,好不好?”

  将苏羽璃的药收好,江旭握住她方才站在瓷砖地板上,凉丝丝的脚。

  苏羽璃有些不情愿,“我都已经好很多了。”

  干嘛费这个事儿。

  “我希望你能完全好。”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江旭的大手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脚丫子,他掌心的温度不低,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再说吧。”

  苏羽璃将手中的小瓶子递给江旭。

  “既然你也睡不着,要……要不?你也来一点儿?”

  江旭被她逗笑,接过药瓶帮她收好,“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敛下眼底的那片阴沉,江旭起身,将苏羽璃打横抱去了床上。

  -

  翌日,苏羽璃被面包的香味儿唤醒。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睁开半只眼睛,身旁是空的,江旭已经起床了。

  在床上惬意地划拉了几下,小姑娘下床,踩了拖鞋,趿拉着走到客厅,果然看到江旭已经穿戴整齐。

  酒店服务员正将早餐从小推车上拿出来放在餐桌上,而江旭将位置稍作调整。

  看见苏羽璃从卧室出来,服务员朝她问了声早,将食物都放完,便离开了。

  江旭去接了杯温水过来递给苏羽璃,“来,先喝水。”

  苏羽璃伸手接水,余光却瞄到,江旭垂下的左手上,缠着一圈纱布。她想起来,这纱带昨天晚上她溜起来吃药的时候,好像就缠在江旭的手上。

  “江旭,你的手怎么了?”

  江旭不经意瞟了一眼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划到了。”

  他的表现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可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让苏羽璃没来由地警惕起来。

  “拆下来我看看。”

  江旭皱眉,“没必要,吃早餐吧。”

  “不。”

  苏羽璃坚持道,“我要看。”

  “璃璃。”

  苏羽璃走过去,不由分说直接将江旭的手抓起来,就开始将纱布一圈一圈地解开。

  江旭抗拒了一下,但小姑娘态度很坚决,他也就无奈任由她的动作。

  纱布表面两层绕开,苏羽璃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发现隐隐约约有两个红色的血点透在了白色的纱布上,心中不好的预感陡升。

  最后一层纱布揭下来,江旭的掌心,拇指下方,接近虎口的位置,赫然是两个并排的被烟头烫出来的小小的圆形疤痕,伤口很新,焦黑,深红。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伤口,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她突然很后悔,早知道,昨天江旭说去洗澡结果去了这么久,她就应该去看看怎么回事,或者昨晚应该多安慰他几句的。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说话都带了哭腔。

  “你是傻瓜吗?”

  江旭也看着那两个伤口,想着的确是苏羽璃在烫自己的时候,会有多痛。

  “我不知道你当时有多痛。”

  “就因为这种理由?”

  眼中的液体积累饱和,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她气急败坏地低吼。

  “你做事情之前不过脑子的吗?”

  “我仔细想过了。”

  江旭将苏羽璃抱进怀里,敛下的眼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着她。

  “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我以前让你受到的伤害,每一个,都必须要受到惩罚。”

  苏羽璃任由江旭搂着她,睫毛簌簌地抖着,“不准你这样想,不然我以后就不跟你好了!”

  小姑娘调子里的哭腔愈发明显,“以后也不许做这样的事情!”

  她不要他这样疯。

  江旭揽着她,头埋得很低,“好,你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就这样抱了很久,江旭将苏羽璃的脸抬起来一点,从一旁的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帮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想转移话题,便试探性地问道,“璃璃,先吃早餐好不好?”

  苏羽璃闷闷的不吭声,又把脑袋往他怀里钻,也不说话了。

  江旭自知理亏,又抱着哄了好一会儿,千保证万保证,苏羽璃才轻哼了一下,让这个事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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