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流何以拥故地 （六十七）之初

　　他记得，从小区的门口一直走，过许多个红绿灯，再拐过七八个弯才能到江澈。

　　口袋里还装着顾骆河给的二百块钱，他只拿了一半，因为顾骆河的生活费也并不多。

　　从小，顾骆河就是被放养的孩子，即使家里开着几家很大的艺术培训机构，他的爸爸也还是每月只给一千五百块钱的生活费。

　　他爸爸不喜欢变成纨绔子弟的儿子，顾骆河也一直遵循着爸爸的意思，逃课、打架、去酒吧……这些像他这样的年纪都愿意去做的事，他却一样也没有碰过。

　　顾骆河带着吉他，在z市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吉他教师，他在z市的东西，除了那辆车和这里的房子，其他的，他每一次都会带着吉他，去出席各式各样的演出和培训课。

　　往来的车辆在马路上汇集成水流，顺着脉络一般的路途向城市里各个角落散去，夹杂着行人的神色匆忙，不断有车在奚司晨的面前拐弯、急刹，然后慢悠悠地向远处某个灯牌驶去。

　　他按着记忆里的样子，越过尽头那家文具店，再左拐时，江澈学院高高的钟楼就耸立在那里了，时有阳光被吹过来的灰云挡住，那钟楼就随着阳光，亮着，也黯淡了。

　　——你那么关心她干什么，还要问她在那里的饰品店能拿到多少钱，怎么？告诉你了你会养她？

　　叶景轩似笑非笑，他的外套放在旁边，从纪乔懿打工的那家饰品店买来的小吊坠被小心翼翼塞了进去，顾骆河垂眸注视着：

　　——买吊坠干什么？

　　脑海里和顾骆河共有的那台电影放映机，又一次倒带。

　　奚司晨抬头，一家一家的望过去；叶景轩和顾骆河说的那家小店，在江澈的街道上算得上是琳琅，和一众的店铺相比，玻璃橱窗里展示的新一季服饰和整座淡黄色的色调，是它本身就出彩于其他店铺的地方。

　　奚司晨一眼就能看见它。

　　即使是周末，饰品店的门口也还是会有往来不绝的女孩，捧着奶茶坐在门口的休闲椅上，等待着三五好友，或是在周六的晚自习之后就已经约好出来一起看电影的意中之人。

　　扎着丸子头的小店员神色紧张，刚拖完一地狼藉的她手里的那一盆水早已脏的和墨水一样，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生怕洒出来，可偏偏人群里的女孩还是在超前挤着，渴望货架上心仪已久的那款包包。

　　“哎哎哎，别挤别挤！”

　　高跟鞋毫不留情踩在丸子头的脚上，丸子头疼得惊呼，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顿时紧皱成了核桃。

　　奚司晨轻轻站住，在高跟鞋的身后停了下来，丸子头将拖把和水盆一一从人堆里探了出来，直到高跟鞋嫌弃一样松开了身边闺蜜的手，奚司晨恰到好处的侧身让过，小丸子头这才踉跄着没有让脏水洒出去。

　　“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劫后余生，她抬头对奚司晨俏皮一笑，“谢啦！”

　　眼神随男孩的身影向上望去，那双熟悉的眼睛正望着她，半张脸却埋在了黑色高领里，看不见男孩的全部面容，她不禁好奇。

　　闻言，男孩只是停滞之后微微颔首，先前拥挤丸子头的女生已经走进了店内，用来遮挡冷风的透明门帘又重新挂了下来，门口拥有了暂时的空旷。

　　丸子头记不得他的眼睛，只是依稀觉得在哪里见过，而男孩只是和她对视过一眼，便侧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