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一行如此大礼,侯川吓了一跳,急忙搀起,“杨少侠,不可如此!”
杨一面显尴尬之色,“先生,您还是叫我名字吧。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人给您抓回来。”
侯川急忙拦住,“不用。今天他命不该绝,但总会有人收拾他!”见杨一尴尬难解,侯川就让他去安抚那名老丈并劝其回家。
杨一这才知道老者是吴章花重金请来的向导,而刚才吴章丢下老者不管不顾地逃跑,更让他深信侯川的话,自己今天一叶障目,救错人了,心中愧疚之情不由更盛。
“先生,我能做些什么?”他看向崔凌霜,想帮帮忙出点力。
侯川本欲回绝,但见杨一满脸的歉意就让他帮忙砍些树枝做一副简易的担架。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孟婆什么关系?”
杨一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犹豫半天才扭捏地如实相告,“那是我…娘子。”偷眼打量侯川,见没有生气、厌恶、恨铁不成钢的愠色表情,才暗舒一口气。
侯川早有预料,严肃地点点头,“过会带我去见她,你们俩身中剧毒,都有性命之危。”
杨一大惊失色,这几天孟婆正承受着毒功之苦,没想到侯川连面都没见,就能判断出她的病情,他不由心中暗喜,感觉痊愈有望。可望向崔凌霜,猛然再想想自己,惊恐又难以置信地望向侯川。难道跟先生在一起的这位小娘子,是让自己毒倒的?自己身上也有毒?
杨一怎么会和孟婆在一起?这事还要从孟婆在道观逼问侯川、程芸萱,后来反被逼问的那晚说起。
当时,孟婆破门而逃,被侯川撒了一身药粉,她凭借毒功护体先时并未在意,可等后来药效慢慢发作,她才蓦然惊觉,那是她准备逼问侯川而预备的其中一份毒药。这份药粉里不仅有断肠草等七八种痛不欲生的毒药,还混合有春药。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掺有凝神粉,这种药粉能让人在受刑时无比清醒,同时把所受的痛苦、所想的渴求放大十多倍。她本想让侯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毒药还好说,她有毒功天生免疫,可春药和凝神粉,她却无法自身解除。她记得山林深处有一条小溪,只要能把自己浸入水里,一切还有得救,所以,她拼命向小溪的方向奔去,可就在小溪的不远处她遇到了杨一。当这个男子走进自己身边关切询问时,欲火焚身的血液再也难以控制,她不管不顾一头投入对方的怀里。
杨一父子住在庐山脚下的小山村,信息不太灵通,等他们知道程祥遇害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杨孝忠立即让儿子星夜兼程赶往荆州找程芸萱,而这个时候程芸萱一行正从阳城县启程赶来九江。
杨一不敢耽搁,为了缩短时间,他翻山越岭走近路,反而跟走大路的程芸萱一行擦肩而过。这晚刚过寻阳县城,在山林小溪边解渴小憩时,突然见到衣衫凌乱、热情似火的孟婆主动投怀入抱。他正是血气方刚之纪,就算遇到的是狐仙女鬼,这架势他也把持不住,更别说还是一个滑嫩热乎的大活人。
杨一像做梦一般!第二天见女子羞愧慌乱地披起衣服向深林里逃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紧跟在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去。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女子猛然停下转身,怒斥道,“你想干什么?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杨一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必须对眼前的女子负责,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眼见女子又要转身离去,他情不自禁喊道,“我…我想娶你!”
孟婆愣住了。别看她整日在江湖上厮混,总是一副妖艳妩媚的样子,但她毕竟只有十八九岁,思想还留有纯真的底线。这也是她的第一次,虽属无奈之举,但在内心深处她也不愿意自己献身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没担当没良心的腌臜之辈。眼前这个男子虽称不上俊美之姿,但也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最主要不是个负心汉,也算得上是良伴佳偶。另外,就在刚刚,她突然相信了姻缘天注定的说法。因为,自己的毒功多么恶毒自己心知肚明,昨夜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竟能在不知不觉间压制毒功运转,岂不是天意?否则这个男子早化作一滩脓水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今天醒来,自己竟然没起一丝一毫的杀心。难道眼前这个人真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见孟婆久久不语,杨一又焦急又慌张,语无伦次道,“我…是真的…真心的…我…”
孟婆被杨一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你叫什么?”
“啊?…杨一!”看到女子笑靥盈盈,杨一一时痴了。
看着杨一痴迷的模样,孟婆竟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多了一丝甜蜜的异样感觉。“你…”她刚要说话,猛然感觉胸口一闷,“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孟婆大吃一惊,感觉毒功竟有散功的趋势,脚下不由一个踉跄。杨一急忙上前搀扶,她及时喝住,“别碰我!”她怕杨一中毒。但杨一却没明白,不知道刚刚还温言细语的姑娘怎么突然就声严厉色地翻脸了。“姑娘,我…你…”
孟婆把语气又变的温和起来,“叫我陶兰吧。帮我找个地方,我需要闭关。”
陶兰只知道自己所练的毒功威力无穷,不敢让杨一碰身,同时一旦失控百毒反噬,则如万蚁噬身痛不欲生。但她不知道的是阴阳交合却是破除毒功的第一步。昨天晚上,她并没有压制毒功运转,反而毒功扩展到杨一体内,通过两人身体的接触共同运转了四五个大周天。如今,她面临着散功的危险,而杨一其实也已身中剧毒,只是这些毒素只停留在表面没有进一步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陶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师父,以他老人家臻于化境的手段,定有化解自己散功的办法。但她实在没脸去见师父!当年师父百般劝解她,莫要练习这种虽然提升极快却后患无穷的阴毒功夫,但最终她还是背着师父偷偷修炼,并且还加入了幽冥阁成为被世人所不齿的修罗杀手。
她辜负了师父,伤透了师父的心!
杨一找到一个宽敞的山洞,寸步不离为陶兰护法。等陶兰气色好转,才出去抓些野鸡野兔给两人充饥。就这样,十几日过去,陶兰才用内力勉强压制住毒功外溢,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十几日朝夕相处,杨一的悉心照料、呵护备至,让陶兰对他的情愫日渐变浓。她已芳心暗许,愿意和这个男子厮守终身。但有些事情她觉得不能再瞒着杨一,比如她目前的困境,比如她的身份。
关于毒功什么时候散功,她还能活几年或几个月的问题,杨一的表现出乎意料,他不假思索就表示愿意带她遍寻名医神药,为她治毒疗伤。如果实在治不好,他就一直陪着她,直到一起共赴黄泉。这让她大为感动,心中暗喜终身有托。
可关于身份问题,她一度犹豫过。她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为了这个心结她背叛师门强练毒功,为了这个心结她义无反顾变成恶名昭著的杀手,同样,为了这个心结,她没有打算这一时半刻离开幽冥阁,而是要继续做这个杀手,哪怕会失去这刚刚得来的甜蜜幸福。所以她决定直面杨一,告诉他实情。
杨一自小受父亲的熏陶,从来都以侠义要求自身,对幽冥阁的恶行极为鄙视、恨之入骨。他初听此话如晴天霹雳呆愣在当场。这是个极难又极残酷的选择,是为真情而义无反顾背负所有的骂名,甚至亲人绝情、朋友为仇?还是为了道义辜负本心,就此恩断义绝,毅然离开,再见时刀戈相向?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杨一的反应完全在陶兰的意料之中,她不愿逼迫杨一,只能谎称自己饿了,让他出去打些野物。她想让杨一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自己也需要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可,自己还有将来吗?
杨一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在深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吴章他们被饿狼袭击才猛然惊醒。自己为了陶兰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在乎这虚无缥缈的名声呢?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忽然连一点责任都担当不起?那是自己的女人,无论她好她坏,自己都是他坚不可摧的壁垒!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他都会和她站在一起勇敢面对!想通这些,他精神为之一振,本想第一时间回去找陶兰,可又遇到了侯川和崔凌霜与吴章争执动武,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一出。
陶兰坐在山洞里,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杨一回来,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失落,但仍留着一丝期许。猛然间听到脚步声,她欣喜万分,刚要张口唤声“郎君”,可突然听出来人不是杨一。她立生警惕,手中暗扣一把毒粉。
来人正是吴章。他逃离后,见无人追赶,慌忙包扎好伤口,慌不择路向深山里逃跑。一直跑到天完全黑下来,他又饥又渴,无意间竟发现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有微弱的亮光。他乍着胆子走过来,看见山洞里只有一个农妇,不由心中大定。“大嫂,我是行路的客商,一时迷路了,想讨碗水喝。”
吴章不认识陶兰,但陶兰却认识吴章,知道他是白羽卫在荆州的管事,是个诡谲阴狠之人。如今,她身上的衣服是杨一前些日子用野物和山下的农户换的,再加上这一段她闭关运功少于梳洗,看起来蓬头垢面,还真像个随丈夫上山打猎的农妇。
她压粗嗓音,“洞口有水,还有干粮,大爷自己取吧。孩儿他爹上山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再招待大爷。”
吴章道声谢,一屁股坐在洞口狼吞虎咽起来。吃饱喝足,见男主人还没有回来,他不由心生歹意,笑呵呵走进洞中,“多谢大娘子,我这有些银两,当成饭钱吧。”
陶兰像普通农妇一般慌忙背过脸,惊慌喊道,“一些水和干粮不值什么,还请大爷回到洞口,或者走就是了。我男人快回来了,让他看见,说不清楚!”
“大娘子说的是,在下唐突了。”吴章这时候离陶兰的距离不足三尺,笑呵呵说道,“我把银子放这儿,这就出去。”话音未落,抬手就是一支飞镖打出。
陶兰不怕吴章起色心,她是毒药方面的顶尖高手,只要吴章敢上前动手动脚,准保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她万万没想到,吴章谨小慎微,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竟然打算杀人灭口。陶兰不由哀叹一声。吴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武功崔凌霜都比不过,更何况是吴章。可现在,她不敢轻易动用内力,担心刚刚平复的毒功再恣意妄为,从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她只好快速翻滚躲开飞镖。
吴章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农妇竟然会武功。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全力出手,想尽早解决此人。他抬手射出两支袖箭,同时右手拔刀,揉身欺上。他要杀人,所以步步紧逼,刀刀致命。
陶兰起初一心只是躲闪周旋,盼着杨一及时赶到。可左等右等,杨一连个影子也没出现。她开始变得心灰意冷,觉得杨一一定是抛弃自己走了。她不由心中悲痛、万念俱灰,同时怒从心头起,为一个小小的吴章都敢肆意妄为来欺负自己感到无比愤怒!她起了拼死之心,任由压制已久的毒功肆无忌惮地在全身游走,单掌蓄力,不管不顾打向吴章的胸口。
吴章吓得心惊肉跳,一时回刀护身不及,只好拼尽全力拍出左掌,双方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吴章被震飞到洞外,胸口的伤口再次崩裂,整个左前臂疼痛难忍,显然是骨折了。同时左手的手掌心疼麻发肿,还泛起了黑色,火辣辣的疼痛感随着血液向上臂流去。他大惊失色,知道这是中毒的迹象,也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农妇的真实身份。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位,自己躲还来不及,哪还敢傻头傻脑地往上撞?如今,悔之晚矣!
但吴章毕竟是个狠角色,当机立断砍下手臂,一刻不停,急速奔进山林,仓皇逃走。
陶兰也好不到哪儿去,胸口气血翻腾,强忍着吴章逃走后,才张口连吐几大口黑血。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真气溃散,已经开始散功,如今毒气攻心已深入五脏六腑,就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当杨一和侯川抬着崔凌霜来到洞前时,刺鼻的血腥味让杨一顿时发疯,他想立即冲进去,但被侯川及时拦住。“她已经散功,你现在必须马上封住她全身的穴道,把她抱出来,我有办法救她。”
侯川无法进去,洞口的杂草已经枯萎焦黑,他和崔凌霜踏进去就会立即中毒身亡。如果孟婆的毒功还继续外溢,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片山林将寸草不生无一活物。
杨一按照侯川的嘱咐,把孟婆抱出来,眼泪盈眶,一个劲地喊着,“兰儿,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
陶兰原本心如死灰,但见杨一根本不听自己阻拦不顾性命抱着自己,心一下子软了,对杨一的怨恨也瞬间烟消云散。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心想死前能得此痴情郎,自己也知足了。
出来后看见侯川,她有惊讶,但却没有了怨念,可能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变善了。对于侯川的把脉,她只是报以微笑,并不奢望会有什么奇迹,反倒央求侯川无论如何帮忙救治杨一,别让他毒发。她知道侯川,知道他是郎中,还是一位很有名望的郎中。但自己的情况如何,她太了解了,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只是个郎中。
侯川眉心紧皱,在他记忆的碎片里好像有祛除毒功提升内力的方子,他仔细回忆,能回想起个七七八八,但最关键的引子—运功心法,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看着杨一通红的眼睛急切期盼地望着自己,他不由心生愧意。
为了让这两个人对生有盼头,他先安排杨一在山谷的溪流边按照北斗七星的阵法挖七个连环的一人深大坑,并按照他写的方子天明去城里购买相应的药材,分门别类均匀铺撒在各个坑底,然后蓄水。但等这一切都做完,侯川完全没有了笑脸,他还是想不起来心法!
崔凌霜已经康复,之所以能这么快,主要是因为她中毒不深,又被侯川及时救治,没有让毒气上行伤及经脉肺腑。她看着侯川愁眉不展,说不出的心疼,从溪流里挑出几颗圆润的小石头来到侯川身边。“你看我手里有几颗石头?”
侯川半天才缓过神,木木回道,“一颗。”
“不对,你再看!”
“是…两颗?”
“不对,你再看。”
“我明明看见只有一颗石子,怎么会变成三颗?”侯川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
崔凌霜高兴地说道,“这是芸芸教我的小戏法,好玩吗?”
“芸萱?一个?三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心诀》!我有办法了!”
《道心诀》,当年程芸萱天天在他耳朵边背诵,想记不住都难。他也不知道此心诀的内涵,更不知道怎么利用这个心诀去行功。但有一点他知道,这个心诀能让人静心。他对人体十二道正经和奇经八脉了然于胸,一百多根骨头、七百多个穴道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他想了个最笨但最实用的办法,根据祛毒泄功的大方向,画了一幅经脉走向图,然后教给陶兰杨一《道心诀》,让他们背诵心诀时就想着经脉图,感悟体会如何行功合适。
陶兰原先一直持着怀疑态度,要不是人家忙前忙后全是为了治好自己,她老早都打算放弃。可当她听到《道心诀》时,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侯川。这是师父打小教她的口诀,当时她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也牢牢记住了。如今侯川以此口诀为引,要求他们每天卯时开始进入深坑,双掌对抵行功,每隔一个时辰按七星方位换一个水坑,一共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她口虽然没说,但对这个治疗方案,她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抵制,并且开始积极按照侯川的吩咐一丝不苟行事,心中也不由燃起了对生的希望。
杨一面显尴尬之色,“先生,您还是叫我名字吧。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人给您抓回来。”
侯川急忙拦住,“不用。今天他命不该绝,但总会有人收拾他!”见杨一尴尬难解,侯川就让他去安抚那名老丈并劝其回家。
杨一这才知道老者是吴章花重金请来的向导,而刚才吴章丢下老者不管不顾地逃跑,更让他深信侯川的话,自己今天一叶障目,救错人了,心中愧疚之情不由更盛。
“先生,我能做些什么?”他看向崔凌霜,想帮帮忙出点力。
侯川本欲回绝,但见杨一满脸的歉意就让他帮忙砍些树枝做一副简易的担架。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孟婆什么关系?”
杨一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犹豫半天才扭捏地如实相告,“那是我…娘子。”偷眼打量侯川,见没有生气、厌恶、恨铁不成钢的愠色表情,才暗舒一口气。
侯川早有预料,严肃地点点头,“过会带我去见她,你们俩身中剧毒,都有性命之危。”
杨一大惊失色,这几天孟婆正承受着毒功之苦,没想到侯川连面都没见,就能判断出她的病情,他不由心中暗喜,感觉痊愈有望。可望向崔凌霜,猛然再想想自己,惊恐又难以置信地望向侯川。难道跟先生在一起的这位小娘子,是让自己毒倒的?自己身上也有毒?
杨一怎么会和孟婆在一起?这事还要从孟婆在道观逼问侯川、程芸萱,后来反被逼问的那晚说起。
当时,孟婆破门而逃,被侯川撒了一身药粉,她凭借毒功护体先时并未在意,可等后来药效慢慢发作,她才蓦然惊觉,那是她准备逼问侯川而预备的其中一份毒药。这份药粉里不仅有断肠草等七八种痛不欲生的毒药,还混合有春药。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掺有凝神粉,这种药粉能让人在受刑时无比清醒,同时把所受的痛苦、所想的渴求放大十多倍。她本想让侯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毒药还好说,她有毒功天生免疫,可春药和凝神粉,她却无法自身解除。她记得山林深处有一条小溪,只要能把自己浸入水里,一切还有得救,所以,她拼命向小溪的方向奔去,可就在小溪的不远处她遇到了杨一。当这个男子走进自己身边关切询问时,欲火焚身的血液再也难以控制,她不管不顾一头投入对方的怀里。
杨一父子住在庐山脚下的小山村,信息不太灵通,等他们知道程祥遇害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杨孝忠立即让儿子星夜兼程赶往荆州找程芸萱,而这个时候程芸萱一行正从阳城县启程赶来九江。
杨一不敢耽搁,为了缩短时间,他翻山越岭走近路,反而跟走大路的程芸萱一行擦肩而过。这晚刚过寻阳县城,在山林小溪边解渴小憩时,突然见到衣衫凌乱、热情似火的孟婆主动投怀入抱。他正是血气方刚之纪,就算遇到的是狐仙女鬼,这架势他也把持不住,更别说还是一个滑嫩热乎的大活人。
杨一像做梦一般!第二天见女子羞愧慌乱地披起衣服向深林里逃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紧跟在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去。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女子猛然停下转身,怒斥道,“你想干什么?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杨一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必须对眼前的女子负责,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眼见女子又要转身离去,他情不自禁喊道,“我…我想娶你!”
孟婆愣住了。别看她整日在江湖上厮混,总是一副妖艳妩媚的样子,但她毕竟只有十八九岁,思想还留有纯真的底线。这也是她的第一次,虽属无奈之举,但在内心深处她也不愿意自己献身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没担当没良心的腌臜之辈。眼前这个男子虽称不上俊美之姿,但也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最主要不是个负心汉,也算得上是良伴佳偶。另外,就在刚刚,她突然相信了姻缘天注定的说法。因为,自己的毒功多么恶毒自己心知肚明,昨夜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竟能在不知不觉间压制毒功运转,岂不是天意?否则这个男子早化作一滩脓水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今天醒来,自己竟然没起一丝一毫的杀心。难道眼前这个人真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见孟婆久久不语,杨一又焦急又慌张,语无伦次道,“我…是真的…真心的…我…”
孟婆被杨一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你叫什么?”
“啊?…杨一!”看到女子笑靥盈盈,杨一一时痴了。
看着杨一痴迷的模样,孟婆竟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多了一丝甜蜜的异样感觉。“你…”她刚要说话,猛然感觉胸口一闷,“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孟婆大吃一惊,感觉毒功竟有散功的趋势,脚下不由一个踉跄。杨一急忙上前搀扶,她及时喝住,“别碰我!”她怕杨一中毒。但杨一却没明白,不知道刚刚还温言细语的姑娘怎么突然就声严厉色地翻脸了。“姑娘,我…你…”
孟婆把语气又变的温和起来,“叫我陶兰吧。帮我找个地方,我需要闭关。”
陶兰只知道自己所练的毒功威力无穷,不敢让杨一碰身,同时一旦失控百毒反噬,则如万蚁噬身痛不欲生。但她不知道的是阴阳交合却是破除毒功的第一步。昨天晚上,她并没有压制毒功运转,反而毒功扩展到杨一体内,通过两人身体的接触共同运转了四五个大周天。如今,她面临着散功的危险,而杨一其实也已身中剧毒,只是这些毒素只停留在表面没有进一步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陶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师父,以他老人家臻于化境的手段,定有化解自己散功的办法。但她实在没脸去见师父!当年师父百般劝解她,莫要练习这种虽然提升极快却后患无穷的阴毒功夫,但最终她还是背着师父偷偷修炼,并且还加入了幽冥阁成为被世人所不齿的修罗杀手。
她辜负了师父,伤透了师父的心!
杨一找到一个宽敞的山洞,寸步不离为陶兰护法。等陶兰气色好转,才出去抓些野鸡野兔给两人充饥。就这样,十几日过去,陶兰才用内力勉强压制住毒功外溢,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十几日朝夕相处,杨一的悉心照料、呵护备至,让陶兰对他的情愫日渐变浓。她已芳心暗许,愿意和这个男子厮守终身。但有些事情她觉得不能再瞒着杨一,比如她目前的困境,比如她的身份。
关于毒功什么时候散功,她还能活几年或几个月的问题,杨一的表现出乎意料,他不假思索就表示愿意带她遍寻名医神药,为她治毒疗伤。如果实在治不好,他就一直陪着她,直到一起共赴黄泉。这让她大为感动,心中暗喜终身有托。
可关于身份问题,她一度犹豫过。她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为了这个心结她背叛师门强练毒功,为了这个心结她义无反顾变成恶名昭著的杀手,同样,为了这个心结,她没有打算这一时半刻离开幽冥阁,而是要继续做这个杀手,哪怕会失去这刚刚得来的甜蜜幸福。所以她决定直面杨一,告诉他实情。
杨一自小受父亲的熏陶,从来都以侠义要求自身,对幽冥阁的恶行极为鄙视、恨之入骨。他初听此话如晴天霹雳呆愣在当场。这是个极难又极残酷的选择,是为真情而义无反顾背负所有的骂名,甚至亲人绝情、朋友为仇?还是为了道义辜负本心,就此恩断义绝,毅然离开,再见时刀戈相向?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杨一的反应完全在陶兰的意料之中,她不愿逼迫杨一,只能谎称自己饿了,让他出去打些野物。她想让杨一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自己也需要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可,自己还有将来吗?
杨一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在深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吴章他们被饿狼袭击才猛然惊醒。自己为了陶兰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在乎这虚无缥缈的名声呢?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忽然连一点责任都担当不起?那是自己的女人,无论她好她坏,自己都是他坚不可摧的壁垒!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他都会和她站在一起勇敢面对!想通这些,他精神为之一振,本想第一时间回去找陶兰,可又遇到了侯川和崔凌霜与吴章争执动武,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一出。
陶兰坐在山洞里,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杨一回来,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失落,但仍留着一丝期许。猛然间听到脚步声,她欣喜万分,刚要张口唤声“郎君”,可突然听出来人不是杨一。她立生警惕,手中暗扣一把毒粉。
来人正是吴章。他逃离后,见无人追赶,慌忙包扎好伤口,慌不择路向深山里逃跑。一直跑到天完全黑下来,他又饥又渴,无意间竟发现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有微弱的亮光。他乍着胆子走过来,看见山洞里只有一个农妇,不由心中大定。“大嫂,我是行路的客商,一时迷路了,想讨碗水喝。”
吴章不认识陶兰,但陶兰却认识吴章,知道他是白羽卫在荆州的管事,是个诡谲阴狠之人。如今,她身上的衣服是杨一前些日子用野物和山下的农户换的,再加上这一段她闭关运功少于梳洗,看起来蓬头垢面,还真像个随丈夫上山打猎的农妇。
她压粗嗓音,“洞口有水,还有干粮,大爷自己取吧。孩儿他爹上山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再招待大爷。”
吴章道声谢,一屁股坐在洞口狼吞虎咽起来。吃饱喝足,见男主人还没有回来,他不由心生歹意,笑呵呵走进洞中,“多谢大娘子,我这有些银两,当成饭钱吧。”
陶兰像普通农妇一般慌忙背过脸,惊慌喊道,“一些水和干粮不值什么,还请大爷回到洞口,或者走就是了。我男人快回来了,让他看见,说不清楚!”
“大娘子说的是,在下唐突了。”吴章这时候离陶兰的距离不足三尺,笑呵呵说道,“我把银子放这儿,这就出去。”话音未落,抬手就是一支飞镖打出。
陶兰不怕吴章起色心,她是毒药方面的顶尖高手,只要吴章敢上前动手动脚,准保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她万万没想到,吴章谨小慎微,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竟然打算杀人灭口。陶兰不由哀叹一声。吴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武功崔凌霜都比不过,更何况是吴章。可现在,她不敢轻易动用内力,担心刚刚平复的毒功再恣意妄为,从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她只好快速翻滚躲开飞镖。
吴章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农妇竟然会武功。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全力出手,想尽早解决此人。他抬手射出两支袖箭,同时右手拔刀,揉身欺上。他要杀人,所以步步紧逼,刀刀致命。
陶兰起初一心只是躲闪周旋,盼着杨一及时赶到。可左等右等,杨一连个影子也没出现。她开始变得心灰意冷,觉得杨一一定是抛弃自己走了。她不由心中悲痛、万念俱灰,同时怒从心头起,为一个小小的吴章都敢肆意妄为来欺负自己感到无比愤怒!她起了拼死之心,任由压制已久的毒功肆无忌惮地在全身游走,单掌蓄力,不管不顾打向吴章的胸口。
吴章吓得心惊肉跳,一时回刀护身不及,只好拼尽全力拍出左掌,双方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吴章被震飞到洞外,胸口的伤口再次崩裂,整个左前臂疼痛难忍,显然是骨折了。同时左手的手掌心疼麻发肿,还泛起了黑色,火辣辣的疼痛感随着血液向上臂流去。他大惊失色,知道这是中毒的迹象,也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农妇的真实身份。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位,自己躲还来不及,哪还敢傻头傻脑地往上撞?如今,悔之晚矣!
但吴章毕竟是个狠角色,当机立断砍下手臂,一刻不停,急速奔进山林,仓皇逃走。
陶兰也好不到哪儿去,胸口气血翻腾,强忍着吴章逃走后,才张口连吐几大口黑血。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真气溃散,已经开始散功,如今毒气攻心已深入五脏六腑,就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当杨一和侯川抬着崔凌霜来到洞前时,刺鼻的血腥味让杨一顿时发疯,他想立即冲进去,但被侯川及时拦住。“她已经散功,你现在必须马上封住她全身的穴道,把她抱出来,我有办法救她。”
侯川无法进去,洞口的杂草已经枯萎焦黑,他和崔凌霜踏进去就会立即中毒身亡。如果孟婆的毒功还继续外溢,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片山林将寸草不生无一活物。
杨一按照侯川的嘱咐,把孟婆抱出来,眼泪盈眶,一个劲地喊着,“兰儿,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
陶兰原本心如死灰,但见杨一根本不听自己阻拦不顾性命抱着自己,心一下子软了,对杨一的怨恨也瞬间烟消云散。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心想死前能得此痴情郎,自己也知足了。
出来后看见侯川,她有惊讶,但却没有了怨念,可能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变善了。对于侯川的把脉,她只是报以微笑,并不奢望会有什么奇迹,反倒央求侯川无论如何帮忙救治杨一,别让他毒发。她知道侯川,知道他是郎中,还是一位很有名望的郎中。但自己的情况如何,她太了解了,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只是个郎中。
侯川眉心紧皱,在他记忆的碎片里好像有祛除毒功提升内力的方子,他仔细回忆,能回想起个七七八八,但最关键的引子—运功心法,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看着杨一通红的眼睛急切期盼地望着自己,他不由心生愧意。
为了让这两个人对生有盼头,他先安排杨一在山谷的溪流边按照北斗七星的阵法挖七个连环的一人深大坑,并按照他写的方子天明去城里购买相应的药材,分门别类均匀铺撒在各个坑底,然后蓄水。但等这一切都做完,侯川完全没有了笑脸,他还是想不起来心法!
崔凌霜已经康复,之所以能这么快,主要是因为她中毒不深,又被侯川及时救治,没有让毒气上行伤及经脉肺腑。她看着侯川愁眉不展,说不出的心疼,从溪流里挑出几颗圆润的小石头来到侯川身边。“你看我手里有几颗石头?”
侯川半天才缓过神,木木回道,“一颗。”
“不对,你再看!”
“是…两颗?”
“不对,你再看。”
“我明明看见只有一颗石子,怎么会变成三颗?”侯川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
崔凌霜高兴地说道,“这是芸芸教我的小戏法,好玩吗?”
“芸萱?一个?三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心诀》!我有办法了!”
《道心诀》,当年程芸萱天天在他耳朵边背诵,想记不住都难。他也不知道此心诀的内涵,更不知道怎么利用这个心诀去行功。但有一点他知道,这个心诀能让人静心。他对人体十二道正经和奇经八脉了然于胸,一百多根骨头、七百多个穴道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他想了个最笨但最实用的办法,根据祛毒泄功的大方向,画了一幅经脉走向图,然后教给陶兰杨一《道心诀》,让他们背诵心诀时就想着经脉图,感悟体会如何行功合适。
陶兰原先一直持着怀疑态度,要不是人家忙前忙后全是为了治好自己,她老早都打算放弃。可当她听到《道心诀》时,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侯川。这是师父打小教她的口诀,当时她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也牢牢记住了。如今侯川以此口诀为引,要求他们每天卯时开始进入深坑,双掌对抵行功,每隔一个时辰按七星方位换一个水坑,一共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她口虽然没说,但对这个治疗方案,她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抵制,并且开始积极按照侯川的吩咐一丝不苟行事,心中也不由燃起了对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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