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出自《庄子·胠箧》,意思是,偷了一个带钩的人,要受惩罚处死;而盗窃一个国的人,却做了诸侯。

  这句话揭示了一个十分残酷的道理,自春秋战国到大明,始终适用的道理,肉食者,是可以赖账的。

  对于势要豪右而言,皇帝借了三千万银修驰道,哪怕是真的赖账不还了,势要豪右也没办法跟皇帝讨债,甚至皇帝愿意给驰道加个名字,比如崇古驰道,给驰道立块碑文,势要豪右捏捏鼻子,也就磕头高呼皇恩浩荡了。

  封建帝制是这样的。

  势要豪右、乡贤缙绅这些肉食者,都是完全依附于秩序的寄生虫,秩序是他们的根本所在,而皇帝是这个秩序的代言人,势要豪右、乡贤缙绅,无法反抗皇权。

  别说陛下手里有十万京营、十六万水师,就是陛下手里没有这些精兵,势要豪右也讨不了债。

  西土城遮奢户们都觉得张居正讲筵,把十岁的小皇帝给彻底忽悠住了,哪有皇帝把信义二字真的理解成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皇帝欠了债就一定要还?

  就是往上数到秦始皇,始皇帝都没有完全兑现他对老秦人的许诺!

  历朝历代的皇帝们,没有一个言出必行的。

  张学颜思索了许久,眉头紧蹙的说道:“驰道修通以后,南粮北上,舶来粮北上,那什么货物南下呢?无论是以前的粮盐对流的开中法,还是现在边方的粮银对流,亦或者是运河的煤银对流,北方都有东西和南方进行交换。”

  “但是南粮和舶来粮北上,理由呢?就因为朝廷的政令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朱翊钧立刻说道,朝廷真的不是无所不能,南方装满了粮食的货车北上,空车南下,空跑不提,南粮为何要北上?

  朝廷的政令执行也有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一层一层下去,末端的执行力会越来越差。

  就像在万历年间,跟王崇古这个大司寇讨论法治,王崇古只觉得可笑。

  这个法治,从朝廷到地方,一层比一层弱,到最后,地方就是绝对的人治,什么《大明律》、什么《问刑条例》,什么《大明会典》,统统当狗屁。

  越是到地方,律法越是笑话。

  王崇古这个‘你说律法我觉得很搞笑’的态度,其实是对律法有追求,有理想,有野望,但现实一次次让他失望后,才对现实无奈的妥协。

  皇帝的圣旨,如果真的无所不能,那开中法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恢复,清算张居正后,考成法一句话就能恢复,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秩序亦是如此。

  而且这些开弓没有回头箭、影响极为深远的制度,一旦破坏,就没有重建的可能,因为已经没有人相信了。

  要让南粮北上,除了交通之外,需要拿出足够交换的商品来。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诸位公卿,上海机械厂的失败,其实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在最初的规划中,松江府有得天独厚的海运优势,北方的煤炭、长崎舶来银料、吕宋舶来铜料、大铁岭卫舶来铁料,看起来,上海机械厂不缺乏原料,不缺乏工匠,再加上产自南方,在南方这个市场,销售的成本更低。”

  “一切设想都非常完美,上海机械厂也的确赚到钱了,除去亏空,还结余了74万银,但上海机械厂最终还是倒了。”

  张学颜深吸了口气说道:“是的,上海机械厂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这不仅仅是人祸那么简单,还有稳定,工部和户部在进行规划的时候,忽略了这么一点。”

  朝廷在规划上海机械厂的时候,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题,稳定性。

  更加简单直白的说,铁锭、铜锭不是货架上长出来的,朝廷上海机械厂的决策,有些一厢情愿了。

  铁料到铁锭、铜料到铜锭,是需要铁冶所和铜冶所的稳定供应,而铁铜冶炼,又需要稳定的煤炭供应,一旦因为大雪、暴雨、运河堰塞、沿途干旱(徐州放水),煤焦的供应立刻就会紧张起来。

  原材料无法稳定供应,就是上海机械厂最终功亏一篑,坐失机要之事的原因之一。

  江南地区的煤料,太依赖北方供应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王崇古、张学颜开口说道:“所以,上海机械厂是错的,徐州机械厂是对的。”

  “正如林博士在《百工兴衰聚散五枢论》中讲,百工产业聚集的五个要素,资源、人口、投资、研究和市场,北方的资源多,南方的粮银多。”

  “北方的煤炭、钢铁等原料丰富,可以逐渐形成采矿、冶炼、机械制造等产品为主的产业群。”

  “南方交通便利,水运的天然禀赋极好,而且有大量的白银,发展需要不太依赖原料、来料加工类的产业。”

  “各地方做事,要扬长避短,而不是盲目的跟风、追逐。”

  “朕,诸位明公,也要吸取教训,朝廷要发挥出主导的作用,最终完成南轻北重的产业布局。”

  朱翊钧做出了更加明确的指示,南轻北重,是南粮北运的重要补充和根基。

  危机,不光只有危险也有机遇,如果能够趁着超级寒潮的来袭,完成大明国朝的产业布局,打通南北交通,那危险化解之后,大明就会迎来蓬勃生机。

  而且在危机到来的时候,人们更能容易形成共识,愿意出让更多的权力,换取秩序的稳定,保证自己的生存。

  当然,出让更多的权力,还无法换取生存,那就是大乱之世了,到那个地步,朱翊钧就是个陆地神仙,也毫无办法。

  大明在跌跌撞撞的前进,现在遇到的矛盾和问题,和过去完全不同,在历史上找不到答案,就得一个坑一个坑的踩过去。

  朱翊钧也从来不觉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也在矛盾相继中,不断的完善自己的认知。

  “陛下圣明。”张居正带着群臣再次恭敬的行礼。

  在万历十七年过去之前,拿出三到五年内应对危机的具体、可执行的方案,才是大臣们的职责。

  如果拿出了方案,无法执行,那就不能怪陛下将秦岭淮河以北所有地方,施行军管配给了。

  军管配给,绝非大臣们想要看到的局面,因为军管二字的背后,就是军队完全掌控权力的时刻,暴力一定会慢慢失控,最终堕落到五代十国黑道政治的地步。

  无论天下大乱,还是军管配给,对于士大夫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选项,因为无论哪一种结局,最终都代表着权力彻头彻尾的大洗牌,士大夫都会受到巨大的损失。

  大明承天门外是长安街,长安街的另外一侧就是六部和锦衣卫衙门,锦衣卫衙门现在主要负责北京城的治安、巡捕,而北镇抚司衙门才是皇帝御用法司,介于外廷和内廷之间。

  正四品的顺天府丞杨俊民,带着顺天府推官王梦麟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他们遇到了一个案子,自己办不了,得北镇抚司衙门才能做到。

  “缇帅、陈指挥,案卷就在这里了。”杨俊民和赵梦佑客气了一番后,说明了来意。

  赵梦佑和陈末对这一幕已经习惯了,京师别的不多,就是官多,一板砖下去,一个武勋、两个学士、三大不视事的闲散官。

  对于只有衙役的顺天府而言,就只能求助镇抚司,涉及到五品以上官员,都得缇骑出马。

  当缇骑式微,需要仰赖宦官的时候,五品以上的京官,就失去了悬在脑门上的一把刀。

  赵梦佑和陈末看完了案卷,彼此露出了震撼的神情,饶是二人见多识广,这么多年,办了这么多的案子,他们已然对这个案子感到了惊讶。

  士大夫们,玩的实在是有点花。

  “案子涉及到了兵部,甚至可能涉及到了大司马曾省吾,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会禀报圣上后,开始稽查,案子移交镇抚司,二位就不必过问了。”赵梦佑接过了案子后,写好了牌票,交给了杨俊民,算是承接了案情。

  日后皇帝问起,为何没有追查清楚,也要问到镇抚司,而不是顺天府衙门了。

  “缇帅多事,某就不多打扰了,告辞。”杨俊民收到了牌票,直接脚底抹油开溜了。

  出了镇抚司的大门,王梦麟当真是如释重负的说道:“这烫手的山芋,终于移交出去了!”

  “谁说不是,小民的事儿简单,可涉及到了朝中大臣的事儿,咱们说不上话。”杨俊民坐上了马车,向着顺天府衙门去了。

  杨俊民和王梦麟离开时,目光一直打量着兵部衙门。

  事情的起因,还是和王梦麟喜欢多管闲事有关。

  西城西直门外附郭民舍,有一条万历维新后才出现的街道,名叫秀锦街,这条街道,诨名叫宋姑娘街,因为这一片住的全都是身份不明,却花钱大手大脚、样貌上乘的姑娘。

  乍一听,附郭民舍,那就是郊区中的郊区,肯定是穷民苦力聚集之处。

  其实不然,京师西北方向,可是京师最富之地,多少势要豪右在这里起大厝,这片地方可一点都不穷,甚至是富贵人家扎堆的地方,丝绸庄、钱庄、成衣坊、香料行、锦帽坊等等富贵人家需要的产业扎堆。

  秀锦街的街尾有一个胭脂店,有一种山燕脂花汁染粉,这种胭脂是论钱卖,一钱(3.7克)粉就要二两银子,而普通人家用的红花渣溶制成脂的紫粉,一钱粉只要十五文钱。

  二两银子都能在前门楼子置办一桌酒席了!

  在成衣坊做一身衣服,三五十两不在话下。

  这秀锦街出了一桩命案,王梦麟带人上门查案,看起来是溺亡,但事情却有点非比寻常,因为死的这位妙龄女子,有了身孕。

  本来王梦麟以为是豪门宫斗剧,人老珠黄的正妻,逮到了有了身孕的外室,发了狂,把人推进了水坑里。

  如果是这样,一般会以‘失足落水’结案,这年头贱籍虽然被废除了,但贱籍还留在人心里,外室被打死这种事,只要现场做的好,衙门不会浪费太多的人力物力,追查案件的真相。

  其实王梦麟只要按失足落水结案,这案子就结了,但王梦麟非要多事,多问了几句,才问出了案子来。

  这个女子,她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是永平府惠民药局的医倌,这有正经身份,顺天府衙门就只能仔细追查了。

  随着案件的调查,王梦麟越查越心惊,最终没有将案件继续追查下去,而是对外宣布结案,定性为了失足落水。

  王梦麟没有把案子完全结案,而是封存,等待皇帝回京,交给北镇抚司衙门,兹事体大,顺天府丞真的管不了。

  赵梦佑将案卷交给了皇帝陛下,等待皇帝看完后圣训,是否追查。

  “工部军器局正监刘永顺,兵部武库司郎中庄履丰、格物院格物博士周建侯,都涉案其中,这案子,仔细查查吧,即便是结案,有关周建侯的案卷,也不必传阅刑部和大理寺。”朱翊钧看完了案卷,发现顺天府为何查不下去了。

  是真的不敢查,工部军器局、兵部武库司郎中、格物院五品格物博士,顺天府根本不敢查。

  而格物博士周建侯,是万历五年,曾省吾举荐的云南火器博士,专门负责大明火器的研发,三十六斤舰炮,就是出自周建侯,黑火药到颗粒火药的改良,也是周建侯完成的。

  一旦周建侯有了问题,举荐他的曾省吾要受到连带责任。

  缇骑负责查案,审判要三司会审,但朱翊钧的交代非常明确,周建侯就是犯案,案卷不会传阅刑部和大理寺,格物博士如何处置,皇帝说了算。

  “臣遵旨。”赵梦佑领命而去,陈末带着提刑千户开始办案。

  都是在京官员,大部分在京师生活了几十年,所有的社会关系都在京师,北镇抚司衙门查起来,那自然是雷厉风行,但事情涉及到了格物院,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决计不可错漏线索。

  甚至调查,要在不惊动周建侯这位博士的前提下完成。

  七日后,陈末带着人证物证书证等一应证据面圣,将案情的经过完全还原。

  陈末将第一份案卷呈送,说道:“死者名叫甄濯莲,扬州人,二十岁,有孕。”

  “十四年末,彼时还是工部少监刘永顺狎妓从游西山寺庙,甄濯莲第一次出现在刘永顺身边,根据调查,是江南商人在扬州采买瘦马时,看甄濯莲样貌体态上佳,以一千二百银购得,输贿刘永顺。”

  十七岁的甄濯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通晓史书,这就是江南商人看上甄濯莲的原因。

  有些读书人,他不仅好色,他还要灵魂上的共鸣!

  输送贿赂,光送银子不行,还要投其所好。

  甄濯莲因为和刘永顺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刘永顺甚至连家都不回了,直接住到了秀锦街的小院里,和甄濯莲耳鬓厮磨,好不惬意,刘永顺的快活日子没过一年,正妻终于打上门了。

  刘永顺真的不敢闹得太大,否则御史们听到了风声,那刘永顺不死也要扒层皮了,刘永顺回家了,但每月都要前往秀锦街的小院里,但从不过夜。

  “陛下,刘永顺给甄濯莲安排了永平府惠民药局医倌的身份,作为不能日夜厮守的补偿。”陈末告知皇帝这个案子里第一个离谱的事儿。

  甄濯莲一个娼妓,啥都不会,如果是去太常寺做个乐伎还说得过去,刘永顺居然给安排了个医倌!

  这甄濯莲会什么医术?别说医术了,这甄濯莲甚至连永平府都没去过。

  这就是个体面身份,也正是因为这个体面身份,让顺天府衙役不得不仔细稽查,这一查,才发现了问题有点太大了,顺天府根本兜不住。

  “庄履丰是去年九月就和甄濯莲不清不楚了。”陈末拿出了第二份案卷,呈送御前。

  有道是,你不浇花,有人帮你浇花。

  刘永顺没工夫浇花,这甄濯莲一来二去,就跟兵部武库司郎中庄履丰勾搭上了。

  “庄履丰是疯了吗?别人嚼过的馒头,他也要吃?他堂堂进士,就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就是士大夫那套说辞,他一个进士和刘永顺一个举人做同道中人,他也不害臊!”朱翊钧拿起了第二本案卷,对这个庄履丰十分不满。

  就是按士大夫的逻辑,这庄履丰吃这种残花败柳,属实是斯文扫地!

  真喜欢就跟刘永顺讨要!

  刘永顺不是进士,就一个正九品的小官,庄履丰堂堂五品郎中,直接讨要,刘永顺还能不给?左右不过是一个外室罢了。

  吃什么剩饭!还偷吃!

  “庄履丰去去年八月一次私宴上,见到了甄濯莲,立刻就心痒难耐,势在必得,趁着刘永顺不去的时候,庄履丰就去了。”

  “庄履丰家里有悍妻,不敢养外室,故此每次去秀锦街,都是留下一笔银子,来去匆匆。”陈末解释了下,为何庄履丰没有以势压人。

  不是不想,而是家有悍妻。

  刘永顺的发妻是中举前娶的,刘永顺中举后,发妻其实不敢过分苛责刘永顺养外室之事,打上门去,是因为刘永顺一直不回家,有了风言风语,对刘永顺仕途不利,刘永顺才被迫回家。

  庄履丰不一样了,他中进士后才娶了正妻,这正妻可不是小门小户,把庄履丰管的死死的,庄履丰是真的不敢养外室,所以才和刘永顺做了同道中人。

  庄履丰每次去,会留下不少的银子,半年时间,就在甄濯莲身上砸了六千两银子出去。

  陈末面色凝重拿出了第三本案卷,俯首说道:“缇骑调查发现,格物博士周建侯也去过秀锦街,而且不止一次,二月到三月一共去了七次。”

  “四月,甄濯莲被刘永顺推入了水池,甄濯莲溺亡。”

  朱翊钧拿起了案卷,甄濯莲死了,动手的是刘永顺。

  刘永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甄濯莲和庄履丰之间的关系,但刘永顺其实也不在意,再喜欢,也是个外室。

  甄濯莲有了身孕,刘永顺不知道是谁的,索性直接推水里,一死百了,一直等到尸体腐烂发臭,邻人才报案。

  调查显示,在甄濯莲死的前一天,刘永顺和庄履丰十分‘凑巧’的在酒楼见到了,二人谈了些什么,无从得知,但第二天甄濯莲就死了。

  显然,刘永顺不想留下麻烦,庄履丰也不想留下麻烦。

  “所以,格物博士周建侯也和甄濯莲有染?这甄濯莲难不成是天仙不成?”朱翊钧吐了口浊气。

  周建侯在刘永顺不在的时候,频繁出入秀锦街,一共去了七次,这周建侯和死者甄濯莲之间,恐怕也不干净。

  陈末将最后一本案卷交给了陛下说道:“陛下,周建侯去找甄濯莲,可能和狎妓无关,而是和颗粒火药的配方有关。”

  “和火药配方有关?”朱翊钧猛地坐直了身子,打开了第四本案卷。

  甄濯莲是被江南商人送给刘永顺的,缇骑对这个江南商贾进行了全面的调查,表面看,这个商人输贿大成功,刘永顺把军器局铜料扑买的生意,通过种种手段,运作到了这个商人手里。

  本来,到这里就是个普通的行贿受贿案,但格物博士周建侯的出现,让事情显得格外古怪。

  要知道,格物博士是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不食人间烟火,入了格物院等同于生死包办,什么都不用操心,等闲之辈,想见到格物博士都是千难万难。

  一个三手的瘦马,显然吸引不到周建侯,就是猪油蒙了心,周建侯以自己舰炮设计之功,要多少瘦马没有?犯不着去秀锦街吃这等剩饭。

  经过仔细的盘查,缇骑们发现了这个商贾的异常,这个商贾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火炮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火药的配方!

  这商贾,花费了大价钱相继腐化了刘永顺和庄履丰,却没有得到火药配方,这才盯上了周建侯。

  这个江南商贾已经被抓捕,把这商贾送到了解刳院里逛了一圈,商贾交代的一干二净。

  这个商贾的背后,是选贡案的元凶,南衙国子监祭酒林烃。

  三世五尚书、七科八进士的闽县林氏,对大明火药的威力自然一清二楚,作为沿海豪奢户,林烃家里在海外也有种植园,就把主意打到了火药之上。

  但负责制作褐色颗粒火药的不是军器局,也不是兵部,而是直接隶属于内廷的兵仗局。

  商贾交代,逼迫周建侯不得不多次前往秀锦街的原因,也是不孝子孙。

  周建侯在入京做了格物博士后,儿子就入了国子监就学,十六年三月,周建侯的儿子去了南衙国子监游学,在南衙犯了命案,惊恐不安的逃回了北衙,告诉了父亲。

  周建侯才不得不多次前往秀锦街,因为害怕事情泄露,只能亲自前往。

  “周博士这不是糊涂吗?遇到了事儿,不跟院里说,不跟朕说,非要自己处置,这显然是林烃这个逆贼,利用自己职权,精心谋划的圈套。”朱翊钧眉头紧蹙的问道:“周博士的儿子,犯的命案究竟如何?”

  “查选贡案案卷,命案并非周博士儿子所犯。”

  周建侯儿子去了南衙,有人设宴,喝了点酒,留宿了酒楼,第二天一睁眼,怀里搂着的姑娘成了死人,直接把周建侯儿子给吓傻了,连夜回京找亲爹庇护。

  没过多久,周建侯就收到了消息,让他去秀锦街。

  周建侯去了七次,一共给了出三张不同的火药配方和制作方法,每一张,看起来都像模像样,但每一张都制作失败。

  儿子蠢,周建侯又不蠢,慢慢周旋就是,真把火药配方交出去,他们父子才是死路一条。

  在火药这个专业领域,这帮商贾,真的玩不过周建侯这位火器博士,被耍的团团转。

  周建侯太清楚了,这帮人是有求于他,火药配方一日不得手,蠢儿子就是安全的,结果周建侯这头还在周旋,选贡案就爆发了。

  林烃、闽县林氏这个豪门轰然倒塌,这些个爪牙们没了主心骨,就再不敢滋扰周建侯了。

  “军器局刘永顺,武库司郎中庄履丰,他们杀人的时间也太巧了吧,选贡案一爆发,刘永顺就动手杀人了,很像是杀人灭口。”朱翊钧将几本案卷,又仔细看了一遍,忽然察觉到了事情的巧合。

  刘永顺、庄履丰应当是知道这个商贾行贿的目的,甚至知道这个商贾背后究竟何人,所以才在皇帝南巡后,立刻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臣还在调查,刘永顺、庄履丰坚决否认,臣就没写到案卷上。”陈末俯首说道,案情没调查清楚,把猜测告诉陛下,那是欺君。

  如果甄濯莲还活着,可以询问清楚,可是人已经死了,确实很难稽查了。

  “选贡案在南衙落下了帷幕,北衙应该也有余孽,你仔细追查,从这个商贾入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朕宁愿是自己多心了,朕也希望,大明臣工们,个个忠君体国。”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了几下,才开口下了明确命令。

  “臣遵旨。”陈末再俯首领命,这其实也是陈末的目的。

  甄濯莲的案子,已经完全查清楚,可以复命了,但涉及到了选贡案这个政治案的逆党余孽,是否要追查,需要陛下的指示,政治上的事儿,陈末其实不太懂,权衡利弊,决策还是要陛下来做。

  总不能什么都查吧,万一查出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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