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乡东临曲水,北依紫云山。

  从山高处往下眺望,能看到茅檐灰瓦间升起的炊烟,还有那如梯田垄上成片相接的金色稻浪。

  “秋收在即,每年这时候总是不太平。”

  赵中河走在乡间土路上,有些农户已经开始收拾田边地头,等到八月,就得正式秋收秋种。

  “头儿何须担心,最近那镜照司来了不少人坐镇津门,听说里面个个都是好手,今年谁敢在这节骨眼上生事?”

  “镜照司”赵中河眼睛微眯,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前方田垄上有个黄衣大汉伫立。

  赵中河本以为自己的块头已经够大了,但在黄衣大汉面前,他竟也显得娇小起来。

  “这人好生古怪。”

  那黄衣大汉站在田垄下风口处,鼻翼不停翕动,似是在寻找什么。

  而在大汉头顶上空,还有一群乌鸦来回盘旋呱噪,并且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两只乌鸦落在黄衣大汉跟前,像是在回禀什么。

  “那黄衣汉子,汝且下来与我答话!”

  当瞧见赵中河一行人气势汹汹赶过来时,黄衣大壮脸色一喜,竟忽然转身跳下田垄,往乡里狂奔而去。

  赵中河顿时来了精神,衙差见到无故奔逃之人,刻在骨子里的反应,便是上前追击!

  然而,纵使一群衙役卯足了力气,也总是与那大汉差三五丈距离。

  赵中河脚力快些,腾挪纵越间,就和普通衙役拉开了距离,但他和黄衣大汉之间却好像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障。

  赵中河隐隐有种预感,对方若想逃离他的视线,绝非难事!

  此时的他倒更像是被对方牵着狗绳,到处溜着跑。

  曲水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前后贯穿下来约莫有十五六里远近。

  赵中河追了七八里,就放慢了脚步,然而前面的大汉也跟着放慢脚步,甚至还会抽空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追上。

  “欺人太甚!”

  赵中河甚至感觉他此时要是掉头就走,这大汉指不定还会倒反天罡的过来撵他。

  不过赵中河却没打算就此离去,眼前的大汉看起来是在故意溜他,但更像是要带着他去到什么地方。

  或许是陷阱,或许是其他目的,赵中河承认,对方确实摸准了他的性子。

  他这人就是有股子犟劲儿,哪怕明知山有虎,他也会向虎山行。

  不然,他也当不上这个捕头。

  俩大汉晨起跑圈似的,在乡间道路上追逐,至于后面那些衙役,早就看不着了人影。

  深入曲水乡十二里,有一户人家院子上空满是黑黢黢的乌鸦盘旋。

  那些哑噪声就像是在说:人在这儿!人在这儿!

  赵中河看见黄衣大汉直勾勾往那宅院跑去,心里惊疑不定。

  因为那宅院不是别家,正是曲水乡陈丰家的住所。

  此时,陈丰家中,身材同样魁梧的袁虎正寻找趁手之物驱赶头顶的鸦群。

  老话讲,喜鹊报喜,乌鸦报丧;又道是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

  袁虎这半年来时运不济,已经够倒霉的了,今日里没来由的跑来一群乌鸦奔丧似的呱噪,吵得他脑仁直疼。

  “一群没眼力见的畜牲,老子躲得好好的,却叫你们多事叫嚷!”

  陈丰一家上下,包括佣人管家都被拘传至临江县内,限制出城,随时候审。

  如今陈家无一人照看,反倒成了袁虎灯下黑,躲避他人眼目的好地方。

  袁虎嘴里骂骂咧咧,几石子下去,还真叫他打落了一只乌鸦。

  但没等那乌鸦坠地,院里就出现了一个黄衣大汉,那汉子接住翅膀受伤的乌鸦,小心放在边上。

  “你是何人?”

  袁虎盯着突然闯进院中的昂藏汉子,心说这人好大的体格,竟比他还要魁梧一圈。

  不等袁虎多想,院墙上又传来一声低喝,他循声看去,就见墙头上又多了个大汉。

  “.”

  四目相对,赵中河也是一愣。

  “袁虎!”

  “狗日的官皮!”袁虎同样注意到了赵中河身上穿的缁衣捕服。

  官匪见面,如水火相遇。

  但碍于关大壮这个不确定因素在,两人都没敢动手。

  赵中河全身戒备,双手同时探向腰间捕刀。

  三个大汉汇聚一处,心思各不相同。

  袁虎持刀护在身前,一步一步往后退。

  赵中河则将配刀拔出一掌停顿下来,转而将目光落在赤手空拳的黄衣大汉身上。

  关大壮眨巴眨巴眼,那大大的虎目布灵布灵,看起来仿佛没有任何威慑力。

  但就是这么一人,却让场中的官家和恶匪短暂僵持了起来。

  “你是何人?这袁虎是衙门通缉要犯,你莫不是与他一路?”

  袁虎闻言心中诧异,合着这两人并不认识。

  他计从心起,趁关大壮开口回应前,抢先高呼道:“张兄且出手拦住这厮,我去后院牵马接应!”

  说罢,袁虎头也不回,转身就往宅院后方纵越而去。

  “哪里走!”

  赵中河闻言猛地拔出佩刀,然而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院中忽然一阵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间赵中河就瞧见原先黄衣大汉所站立的位置,多出了一条吊睛白额的大虫!

  云从龙,风从虎。

  关大壮咆哮一声,纵跳甩尾,转个身的功夫,就跳过房脊,拦在了袁虎跟前。

  原地,赵中河头皮发炸,惊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不是没见过虎,但像这样能化作人形的妖虎,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关键这虎也忒大了些,便是耕地的牤牛,也不过如此。

  院墙外,几名气喘吁吁的衙差终于赶来。

  口干舌燥的赵中河咽了口唾液,声音有些暗哑道:“案犯袁虎就在此间!你等在此候着,不许跟来!若我有任何闪失,当速去通报县爷,就说那袁虎有虎妖相助,非一般人能敌!”

  说罢,赵中河飞身跃起,待到房脊时,刚好看到袁虎被关大壮按在爪下。

  赵中河眼看大虫将袁虎叼在口中,心中又是一震。

  眼看关大壮叼了人还不离去,反而紧盯着自己看,赵中河心底发虚,面上却不敢露怯。

  他提起胆气道:

  “那大虎!这人是衙门要犯,我等急需擒回查办,你若肯放过此人,某隔日愿奉三牲祭品,还与虎君!”

  关大壮虎目一亮,还有这好事?

  眼瞅着金睛大虫朝自个点了点头,一副你很上道的模样,赵中河心中一喜。

  不过那虎却没有就此把人放下,而是叼着被虎尾抽晕的袁虎跃过了院墙,一路往紫云山上行去。

  中途,关大壮还会时不时的回头抛几个媚眼,示意衙差们跟上。

  赵中河深吸口气,挥手制止身后衙差,说道:“这大虫智近乎于妖,其言不可尽信。此行由我一人前去,你等在此地候着,莫要跟来!”

  “我陪捕头一块去,一路好歹有个照应。”

  不等赵中河喝止,那衙差便回头道:“姜成、王汉,你二人留在此地,若我和捕头晌午时仍未归还,你等便速速回城,将此间事通报给县爷!”

  赵中河挑眉看了眼跟着自己的衙差,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不枉他白疼这帮儿孙,原也并不是都像薛衙差那样没有孝心。

  两人跟着关大壮一路来到紫云山,中途袁虎醒来一回,却被关大壮一声虎啸震晕了过去。

  赵中河看得心惊胆战,这大虫的能耐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出不少,他自认面对大虫,连一合都捱不过。

  这是真正的大妖!

  “前面就是保生庙,这大虫莫不是占据了县爷搭建的庙宇,成了这座山的山大王?”衙差心中惊疑。

  赵中河呲牙道:“以往也没听说紫云山有大虫,总不会是听说保生庙灵验,跑到这儿求子来了”

  前头攀阶而上的关大壮几次都想回头,给两人几巴掌,它一头雄虎,吃饱了撑的跑去送子庙里求子?

  要是让堂里的仙家知道它跑到掌教的庙里求子,堂里的仙家们指定得笑话它一辈子!

  来到保生庙,关大壮在庙门口回头看了眼,见赵中河两人跟来后,它松开口,将那袁虎丢到了庙门口。

  关大壮急着回去找徐青交差,眼看完成了差事,它便径直跳到庙院中间仰天长啸。

  一时间,山林鸟兽皆惊。

  赵中河拿出腰间绳索绑了袁虎,又取出一纸包专门对付习武之人的封脉散,给对方灌下。

  等做完这一切,赵中河看向保生庙。

  之前那大虫丢了人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莫非真如先前所猜,这虎占据了县爷搭建的保生庙,在此作威作福?

  眼看大虫遵守约定,赵中河胆愈发大了起来,他迈步穿过庙院,走进香殿。

  入眼即是保生娘娘的塑像。

  赵中河走上近前四下打量,供桌上除了有许多白花外,还有一些供果香烛。

  香殿不大,若是有大虫藏匿一眼就能发觉。

  但赵中河莫说虎影,就是那虎妖化形成的黄衣大汉身影,他都没见着。

  “怪事。”

  正当赵中河狐疑时,他四下扫视的目光忽然一凝。

  只见在神像台座旁,有一对小巧的虎头鞋正整齐摆放着。

  前来送子庙求子的香客,多数都会留下请愿的物品。

  诸如红花姐儿,白花郎,又或是黄花女儿,绿花郎。

  梨园戏院亦有戏词,唱的是:‘红花姐儿,绿花郎,干枝梅的帐子象牙花儿的床’

  那些求孩子的人,许多都会按照这种意象,在娘娘神像跟前,放上各式各样的花朵,有些花上还会有纸条或是布条,写着求子人的籍贯住址,是哪户人家,方便给送子娘娘指路。

  除了穷人家放花之外,也有信愿深重,或是殷实富贵人家,会特地献上其他请愿物件。

  其中有一类,就是虎头鞋和绣花鞋。

  虎头鞋主男,绣花鞋主女。

  “这虎头鞋.”

  赵中河头皮发麻,还当是保生娘娘显灵,点化出一头猛虎,来助他除恶来了。

  不然那大虫怎么到了庙里就消失不见?

  再有,这庙本就是由县爷出资搭建,说不得保生娘娘感念此情,于是便暗中助力,帮衙门擒住了一直想要抓到的恶匪。

  “娘娘果真有灵吗?”

  赵中河皱眉看向神像,当与保生娘娘的眼睛接触时,他竟莫名觉得对方也在看向自己。

  赵中河心中一惊,自觉失礼,急忙移开目光。

  “真邪门”

  香殿内,赵中河打算就此离开时,却忽然想起了来什么,于是便又转身来到供案前,拈了一炷香奉上。

  虽说自家已经有了一个娃娃,但他却也不嫌多。

  “若娘娘果真有灵,愿能护佑我赵家儿孙满堂,家族昌盛,也愿这世间无有匪盗,万民乐业”

  然而,下一刻。

  刚燃起的香无风自灭。

  “.”

  赵中河有些错愕,他再次取出火折子点燃香炉里的香。

  这回那香连一息都不曾撑过,他刚放下火折子,那香头阴燃的火星子就再次熄灭。

  赵中河换了炷香,依旧如故。

  这下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八尺汉子,也不禁冒起了冷汗。

  这娘娘什么意思,我赵家难不成要绝种?

  赵中河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他猛然醒悟道:“是了,定是如此!”

  “保生娘娘勿怪,此番是某家考虑不周,先前答应的三牲祭礼,待某回去定会置办妥当,绝不食言。”

  言毕,赵中河再次奉香,这回那香倒是没再熄灭。

  赵中河见状,心中更觉神异。

  曲水河畔,乔家村。

  精神进入法界天地的徐青正打算继续拒绝人类不可理喻的诉求时,关大壮回来了。

  “教主,娘娘庙的事情已经办妥”

  “什么叫娘娘庙?那叫保生庙!”徐青更正道:“你需知神明不拘形骸,千面千相只在一念之间,那保生庙的娘娘塑像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具化身。”

  徐青活学活用,把陈县尊的说辞又说与关大壮听。

  关大壮心里纳罕,总觉得自家教主火气比之前大了些,莫不是它离开的这段时间,有哪个不开眼的惹到了教主?

  为避免殃及池鱼,关大壮转移话题道:“教主,是谁在哭?”

  “今日给人出殡,哭的是死者家属。”

  提起这事,徐青心里也颇感无奈。

  自从他给傻柱喂了开智丹后,这孩子的脑瓜子忽然就灵动了起来。

  虽然还是小孩心性,但却知道了生与死的区别。

  这不,傻孩子一朝开悟,晓得兄长已经逝去后,就抱着棺材哭个不停。

  不过倒是没哭过他那赌鬼老爹。

  可见这再傻的孩子,也知道谁真正对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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