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一百零一章 最终坦白
今天官署各部门发年货，人人都有份，张大雍领了五十斤大米、五斤猪肉、鸡鸭各一对和五贯钱回家。尽管东西对现在的张大雍而言不值几个钱，但他表现得却很是开心，这还是他第一次领到东西。
张继兴一到家，张大雍便洋洋得意地问他：“你去领年货了没？”
张继兴是北中郎将，领年货得去何宽那里，今天自然是来不及了：“那我明天带着姬管事去领，领完让他送回家。”
张大雍之所以高兴，是因为这是他执政时期的一项“善政”。
起因是今年大丰收，有农民反映大量农副产品滞销，张大雍便下令大量采购优质的农副产品给百官发福利。
此举既解决了农民的烦恼，又给了许多俸禄赶不上开销的中下官员以补贴。结果自然是被官民集体称颂，连安客隆都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解决问题的思路。
家里的腊八粥是由郗道茂和润玉亲自操刀的，张大雍嗜甜，而张继兴不喜欢吃得太甜，这样就得分开来做。润玉加了杏仁和白果，又把榛子磨成粉，尝了一口觉得太苦，稍微放了一些芝麻来增加甜度。
郗道茂见她做得用心，忍不住笑话她：“你倒是做得用心，可一会儿他能吃得出来是你做的吗？”
润玉忍不住自得起来：“五月份我给他连着做了一个月的饭菜，我敢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口味了，也没人比他更了解我的手艺。”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郗道茂把两个陶釜搁在灶上，招呼烧火丫头点上火，感慨道，“十四年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我还记得把你生下来时候，他们让我看了一眼，小小的，只有这么大——”
郗道茂用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就有些沙哑。润玉抱住她，撒着娇安慰道：“好啦，娘，别说了，人家已经长大了嘛！”
郗道茂笑着拍拍她的手臂：“好女儿，你有什么心愿吗？说出来，我和你伯父会想法子满足你的。”
“我要你和伯父好好的，望舒健康成长，你俩再给我生个弟弟！”润玉沉吟了一下，“嗯，还有就是希望我爹能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好孩子。”郗道茂揉揉她的头，“都是为别人考虑，你自己呢？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来。”
润玉转头看着灶上加热的陶釜，娘亲的鼓励让她觉得这是一个坦白的好机会，便红着脸对她说：“那我想给继兴煮一辈子的腊八粥！”
郗道茂看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她轻轻地叹一口气，心说你这孩子真的已是情根深种啊。但她旋即变得轻松起来，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形：“好呀，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
润玉本以为娘亲会生气，甚至会骂她。而现在看来居然是默许的态度，当真是大大超出了预期。她一把抱住娘亲，依偎在她怀里：“娘！谢谢您！”
“哦，好孩子，快起开，咋这么沉呢？你的腊八粥要噗出来了！”润玉忙转身去掀开陶釜的盖。郗道茂趁机擦掉泪水，揉一揉发红的眼眶，待会儿张大雍问起，她便说是被烟熏的。
“你放芝麻的时候是不是手抖放多了？这委实也太甜了吧！”张继兴刚吃了一口腊八粥，便对润玉吐槽道。
润玉先是向娘亲投了“你看我早和你说过”的眼神，然后一皱眉：“怎么可能呢？放完之后我有尝过的呀。”
张继兴拿过她的小勺子，给她舀了一点，又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来，小心烫。”润玉红着脸，顶着郗道茂和张大雍的视线，吃下去一点：“不甜啊，正正好，你再尝尝？”她拿起他的勺子，也舀了一点去喂他。
郗道茂早已笑得喘不过气，张大雍一脸发苦的表情，转向妻子：“要不我也来喂你？”郗道茂竖起双手连连告饶：“你可别，我俩都一把年纪了，我做不来，别让孩子们看笑话！”
“那你喂我吧，啊——”张大雍张开血盆大口，郗道茂拗不过，端起碗粗暴地用勺子把粥喂给他。“算了，我还是自己吃吧。”勺子几次撞到张大雍牙齿，让他终于放弃了，“以后望舒能吃东西了，我亲自来喂，唉，没有一点贤惠的样子。”
听到爹提起自己的名字，躺在摇篮里的望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家轮番上阵，可算将这个小主子给哄住了。
用完晚膳之后，桌几被收拾干净，却没有人先离席。他们讨论起明天润玉的生日来，张继兴刚好沐休，而官署最近清闲，张大雍也已经打好了招呼。
因为生日是在腊月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润玉自己要求不要大办，郗道茂心疼女儿，和张大雍商议，及笄的时候给她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她拿出一张纸：“我们已经邀请了你舅妈一家、三舅妈一家、康叔一家明天来家里吃饭，给你庆生，你还有什么人想补充的嘛？”润玉略微思索：“没有了呢。”
“继兴！你给润玉准备的礼物呢？”张大雍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明天来的人多，要是礼物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会不适合拿出来，现在赶紧的正好。
“哦，我今天回家的路上刚好取了，正好带在身上。”张继兴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匣子，“因为是临时追加的礼物，我才拿到手还没有细看，要是有什么瑕疵之处，还请你见谅。”
“没事的，你送啥都好！”润玉本以为是他俩上次订做的金戒指，但看匣子的形状，却应该是长条状的物件。
郗道茂忍不住点头，继兴能在一个月之内把礼物准备出来，不谈成色好坏，可见真的是上了心的。
润玉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哇”一声：“这可真是——”一只凤凰立在梧桐枝头，昂首敛翅，喙部、爪子和羽毛刻得是惟妙惟肖，它的眼睛是红宝石镶嵌而成，凤凰的火羽也是由琳琅的红宝石组成，整体以金红二色构图，看上去庄重大气又富贵喜庆——却是一枚凤簪。
润玉颤抖的手从匣子里取出凤钗，眼泪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看到这枚簪子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意：“继兴！”她搁下簪子，毫不避讳地搂住他的脖子。
“还好，现在看起来有些逾矩了，但再过个小半年就没有人会说什么了。”张大雍仔细端详了簪子。等润玉平复下来，他很严肃地问儿子，“你明白你给出了什么样的承诺吗？”
张继兴挺直了腰杆：“我会和润玉分享我拥有的一切。”
“那你能做到只给她一个人吗？”张大雍追问道。
“父亲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张继兴笑着看着张大雍和郗道茂，后者握住了丈夫的手，嘴唇已在发颤。
“来，润玉，我们给爹娘磕头。”张继兴对润玉伸出手，她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磕头，唤了一声“爹娘”。“还请爹娘成全我们。”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你刚刚叫我什么？”郗道茂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握着张大雍的手掌心满是汗水。
“娘。”继兴抬起头，“从今以后，我就不再叫您茂姨了，您便是我的娘了。”
“呜呜呜～”郗道茂捂着嘴试图不哭出来，但是失败了，她靠在张大雍的肩头，“他叫我娘！他终于肯叫我娘了！”
“你小子当真是好狠的心啊！”张大雍骂道，“你憋了这么久，今天却肯叫她一声娘，你这是在逼她呀！”
“他没有逼我！”郗道茂大声说，“我明白他的心意，我一直明白，继兴很早就认可了我，对我一直很好，很孝敬！”
“我是忘不了我娘，但您对我的好，不逊色她分毫。”张继兴握紧了润玉的手，看向她，“也许我很久之后，总有一天也会称呼您为娘的，但感谢润玉，我现在就能毫无芥蒂地称您一声娘。”
张大雍一面安慰着已经哭得开始喘气的妻子，一面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润玉。
“爹！”润玉又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一个头，“您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
“唉，往后还要麻烦你照顾好继兴了。”张大雍拍拍妻子的后背，同时提了一口气，“他要是敢对你不好，跟爹说，看我不教训他！”他对儿子瞪起眼睛，后者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
张继兴终究觉得自己也不能太弱势，孤立无援，于是对郗道茂说：“娘，爹已经表态支持润玉了，您可不能再偏袒她。要是她以后仗势欺压我，和我无理取闹，您可得替我撑腰啊！”
郗道茂破泣为笑：“你放心，娘一准替你撑腰，她要是敢无理取闹，我一定好好教育她——等你俩有了孩子，娘正好帮你们带，多好！”
她这话题一下子冲得太前，张继兴尴尬，润玉脸红。张大雍则是撇撇嘴：“得了吧你，你以后不麻烦他俩替你带孩子，就算不错了，谁照顾睡呀！你看看你，怀个孩子叫润玉受了多少累？”
郗道茂一下子火了：“那你跟我说，我是给谁生的孩子？”
张大雍在妻子的言语攻击下连连告饶，继兴连忙出来打圆场：“娘，爹这不是嘴笨嘛，我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就想表达劳苦功高而已嘛。”
张大雍小鸡啄米地点头，向儿子投去感激的眼神，心想，虽然叫他拱了白菜，但到底是亲生儿子。但转念又一想，平时咋就不知道给我打圆场呢？尽在边上看我笑话是吧？今天一同意他俩在一起就开始知道好好表现了？真是太现实了！
这边郗道茂思维跳跃，已经开始有了甜蜜的烦恼：“哎呦！这以后你俩要是有了孩子，是叫我祖母呢？还是外祖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