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七十章 大年初一

  张大雍和郗道茂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年。两个孩子不在家,热闹似乎也远离了。因为郗道茂还怀着孩子,张大雍和那些下属们特地打过招呼,今年就不要赶着过来拜年了。
  大年初一早上先来的是向雨田,他孤家寡人一个,可以走动的亲朋不多。但张家可能不是他走动的第一家,因为郗道茂从他的身上嗅到一种熏香,向雨田平时是不会用熏香的,更别提还是女子爱用的。
  向雨田给她把了个脉,说她脉象稳健,孩子正在腹中健康地成长,随后便和张大雍聊起了一些闲话。向雨田和张大雍的兄弟情持续了快三十年,基本上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但当这次张大雍半开玩笑地提出,让向雨田趁不算太老,赶紧找个伴时,他笑得有三分自嘲:“此事休提!”
  坐了一会儿,谢道粲带着儿子郗循过来了。作为姑姑和姑父,郗道茂和张大雍给了阿循压岁钱。向雨田本来也可以给的,但却没有给,郗循也没有向他磕头行礼。谢道粲坐到郗道茂身边的时候,郗道茂嗅到了相似的熏香。
  “嫂嫂你们——”郗道茂捂住了嘴。谢道粲扯扯她的衣袖:“我们边上说。”
  她们来到后堂,谢道粲虽然是她嫂嫂,但二人自小相识,是闺蜜,感情更胜姐妹。“我对天发誓,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哥哥的事!”谢道粲竖起了三根手指。
  “快放下,大过年的别瞎说!”郗道茂拉住了她的胳膊,“兄长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你想要再找个人托付终身,我也是支持的。”谢道粲有意守节,但郗道茂始终觉得,她不应该错过幸福。
  “我很难界定和向雷的关系。”向雷是向雨田蹩脚的化名,相熟的人中只有她会这么叫他,“他亲口对我说过,很喜欢在我身边的感觉,并且愿意终身保护我,单强调不是爱。”谢道粲嘴里发苦:“他说他的师门和我们谢家有很深的渊源,有一桩秘密,他不能明说。”
  郗道茂撇撇嘴,觉得向雨田这种行为是管杀不管埋,以自来熟的方式吹皱了谢道粲的一池春水,却说那不是爱。
  “你得注意阿循的情绪。”郗道茂提点他,“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很敏感的。”
  谢道粲点头:“他还是很喜欢向雷的,向雷教了他很多东西,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所不能给予的。”
  那厢向雨田和张大雍寻了个由头,去了花园,让郗循自个儿在堂上用点茶水糕点。张大雍眯起眼睛,促狭地问道:“你和葳葳她嫂子有情况?”
  “算是吧。”向雨田敷衍地答道。
  “我可要提醒你,我和葳葳能有现在这局面可不容易。”张大雍提醒他,“你可别让我俩夹在你俩之间难做。”
  “你可还记得我们天邪宗第一代邪帝叫什么?”向雨田突然问。
  “邪帝谢泊啊。”张大雍答道,“师傅他老人家还让我俩背过——你该不会是说——”
  “三女君是祖师的直系血裔,而且似乎有一些特别之处。”向雨田道,“你知道的,这几百年来,没有人能把《道心种魔大法》修炼到极致,历代邪帝在临终前都会把一身功力输入圣舍利里。”
  “知道。”张大雍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谢泊祖师留了一些东西给他的后人?”
  “每个人修炼出的真气都不同,便是《道心种魔大法》也不例外,它最多可以实现和炉鼎之间的传功,而圣舍利里积累了多少代宗主的功力,其驳杂不可想象。”向雨田道,“一旦抽取,基本上就等着爆体而亡吧。”
  “你猜测祖师给后人留了可以将圣舍利中的精元提纯的法子。”
  “墨师是这么猜测的。”
  张大雍搓起手来:“你可得把你的三女君给看好了,要真是这样,她可真是个香饽饽呢。”
  待到向雨田和谢道粲母子装模作样地一前一后离开后,张大雍和郗道茂对视一眼。“哼!”郗道茂一甩袖子,“你们师兄弟都不是好东西!”说罢转身欲走。
  张大雍脸整个人垮了下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的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交叠在她的胸前:“雨田和我说了,你嫂嫂是我师门祖师的后人,她的身上可能牵扯着一桩秘密——我会加派人手保护她和阿循,雨田也会信守承诺的。”
  郗道茂见他这么轻易地就把秘密和盘托出,居然感觉好失望。
  她转过身,靠在他的怀里:“文文虽然是我嫂嫂,但我和她情同姐妹,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幸福。”《广雅》曰:“粲,文也!”谢道粲的小名就叫文文,就好比郗道茂叫葳葳一样。“但你师兄真不是良人!”她抬起头望着他。
  张大雍憨笑了一声:“这一点我比你清楚。”奈何三女君心先乱了呢。
  润玉这时候恰好回来拜年了,腻歪在一起的夫妻俩只能匆匆分开。
  润玉今年在王家过得还算开心,司马道福对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王献之总体上对她是好了许多,但有些问题上指手划脚,爱发牢骚,让润玉不是很高兴。
  主要是她已经不再是对一些抱有幻想的年纪了,看清了一些事情,也没有了期待,没有了不必要的期待,人自然会活得轻松很多。
  她已经看清了,父亲虽然对与母亲和离表现得懊恼万分,对母亲依旧是痴心不改,但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有很多侍妾,无论对母亲还是继母而言,都是恼人的存在。更何况那时候虽然皇族势大,但琅琊王氏破船也有三千钉,父亲如此消极抵抗,不正是在逼母亲走吗?
  郗道茂给润玉安排了许多人,她一回到王家,把小院门一关,就是自己的世界。王家过年的氛围要差很多,她听了父亲几句不疼不痒的训诫,便盯着继母杀人的眼光,和妹妹玩了起来。只是神爱人小鬼大,她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大年初一早上又是一大群王家的子弟上门,那对让人恼火的兄妹也在其中。润玉寻了个由头,就溜出来看娘亲和伯父了。他俩对她这么好,她不该把感情的重心移到张家这儿吗?当然,还有那个混蛋在呢。
  润玉行了大礼,张大雍笑眯眯地把她扶了起来,出手阔绰地封了一个大红包给她。“只可惜,你继兴哥哥不在家。”
  润玉不免想起去年和某人在一起的快乐温馨的时光。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是亲情、友情还是朦胧的爱情都说不好,混杂着甜蜜、酸涩,和酸酸甜甜的果子一样。如今的“情人”关系“见不得光”,他出征在外,她只能暗地里为他担心。
  郗道茂细细询问了女儿在王家的情况,重点是有没有被人欺负。润玉打着包票说现在没有敢欺负她,她只是不太喜欢那种氛围。
  “不喜欢就不喜欢。”张大雍很高兴,觉得在某些事上自己又赢了,“这儿也是你的家,中午就不用回去了,和我们一起用膳。”
  在用膳的时候,张大雍貌似是不经意地提醒:“继兴之前还没有离开家这么久过。”郗道茂表示同意,去年一年,张继兴有八个多月时间没在家,更别提还没回家过年了。
  “这小子人到了前线就不想回来,我也不指望他到了春天能乖乖回来。”张大雍道,“润玉,我和你娘都脱不开身,等开了春,天气暖活了,还请你北上替我们看望你继兴哥哥,顺便给他捎些东西。”
  天啊,伯父怎么可以这么善解人意!润玉正饱尝相思之苦,如今却得到了光明正大出“公差”的机会,她从小大大还没有离开过建康城的范围呢!润玉的心情不免雀跃起来,遂一口答应下来。
  用完餐之后,润玉回了王家。夫妻俩也开始例行午睡。
  郗道茂不免和丈夫感慨:“润玉和继兴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还记得去年他俩闹别扭的模样,可让人操心。”
  张大雍宠溺地在妻子脸颊上亲了一口。他的妻子诗词女工,理财掌家,没有什么不精通的,却在女儿在继兴的事上频频走眼。不知道她是关心则乱呢,还是在下意识地逃避什么呢?
  混杂着利益的婚姻不一定不好。郗道茂孩子气地想让女儿远离政治风波,这点张大雍理解,但没有人能得脱。
  “你在想什么。”郗道茂觉得他这一吻时间有点久,湿答答地让人觉得有些腻味,于是伸手把他抵开。
  “没什么。”他把手搁在她隆起的腹部,“我在想,若是以后有了女儿,我肯定要给仰慕她的人设下重重考验,绝不能让她轻易给人骗走。”他一直想有个女儿,也将润玉视若己出,如果不是张继兴是他亲儿子,他才不会,哼哼。
  “说什么呢,女儿还没生出来呢!”郗道茂又好气又好笑,“而且以后要是她有喜欢的人,只要人品过硬,你不许横加干涉!”
  “晓得了,晓得了!”他把胳膊往她脖子下面一塞,“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