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听雨僧炉下
“子君。”忽然有人唤沈阔的名字，沈阔回过头，却见是柔儿扶着陌念过来了。
“念儿，你怎生来了？”沈阔脱下外衫罩上陌念单薄的身子，柔声问道。
“子君，我是来找你的，眼看就要下雨了，你且快些和我回去。”陌念抓住沈阔的手急急道。
“柔儿，快将夫人扶回去。”沈阔不动声色地放开陌念的手，朝一旁的柔儿道。
“你就那么在乎她？”陌念的身形有些不稳，提高了声音问道。
“念儿，莫要闹了，我知你素来是个识大体的人，小七尚不知下落，我又怎可安心和你回去。”沈阔放柔了声音道。
陌念却不依，以腹中的孩子作要挟，“你若不随我回去，我便不要这孩子了，左右生下来也是个爹不疼的。”陌念顿了顿，又道：“找人之事，你且放心交给下人去做，若是还不行，我即刻便派人去找大哥，让他一同找。”
天空已开始落雨，沈阔担心陌念的身体，便只好随她回了小苑。
而此时，小人儿才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因天色已暗，且房间内并未点灯，小人儿摸黑走了几步便撞在了柱子上。
小人儿吃痛，这时房门突然开了，外面的灯光照进房内，只见是一个年轻的僧人走进来，那僧人将烛火点亮，这才走到小人儿身边双手合十道：“小施主可算醒了。”
小人儿也双手合十，垂头道：“小师父，我这是在哪？”
“栖霞寺。”年轻僧人道。
“我怎会在此？”小人儿复又问。
闻言，那年轻僧人脸上闪过一丝悲悯，道：“有人将你送到寺里，并威胁方丈要好生看管，若是泄露了消息，便灭寺院满门。”
“是我连累你们了，你们放心，我定会好生待着，不会乱跑。”小人儿保证道。
那僧人听后却笑了笑，道：“师父说了，施主来去自由，寺院不会干涉半分。”
听见僧人的话，小人儿呆愣了半天，心想这世上还真有人将生死置之度外，倘若生死都不重要了，那么又有什么是重要的呢？小人儿一时迷糊起来，欲要问个明白时才发现那僧人早已不在房内。
不一会，方才那僧人又回来了，只见他手中端着一碗斋饭。
将斋饭放下，那僧人道：“施主请用饭。”小人儿接过那僧人递过来的筷子，才觉肚中十分饥饿，一时端起碗顾不得形象大吃了起来。
待小人儿吃好，那僧人收了碗筷便出去了。
梵音香火倒使得小人儿宁静下来，不知不觉间她走出了房间，外头正下着雨，雨是朦胧细雨，这样的日子里，似乎什么也不做，也可给人平添几分愁怨，但此刻寺院内却一片祥和，檐下正坐着身披袈裟的年老的僧人，双手合十，正闭目参禅。
小人儿轻轻走过去，以相同的姿势坐在那僧人旁边，心中却颇不宁静，她望着那年老的僧人面上透着的出尘豁然之色，突然便不知世俗为何物。
细雨微飞，竟落到了小人儿身上，小人儿正欲挪到后面一点，却见那僧人仍一脸祥和宁静，丝毫不被外界所扰。
小人儿于是重新坐了下去，渐渐地也学会了不去听、不去看外界的东西。她似乎走出了世间，此刻正置身于一片白茫茫之地，周遭虽苍茫，却有梵音使人心静……
“师……师父圆寂了。”不知是谁惊喊了一声，小人儿突然睁开眼，却见身后围了好些僧人，那些僧人也一改从前的宁静之色，面上悲戚不已。
小人儿望着身边年老的僧人，只见他面上并无半分异样，仍如她初见时那般。
“师父。”
“师父。”
“…………”身后一众僧人已顾不得什么，有些年纪小的，已经哭了出来。
小人儿站起身，正要说什么时，脑中却觉一阵混沌，一时意识全无，竟直直倒了下去。
直至第二日清晨，小人儿才醒来。
只是，她发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一时摸索要去开门，待门开了，仍不见半分亮色，小人儿心中疑惑，难道这夜色竟如此深沉，叫人看不出颜色了么？
“小施主。”熟悉的声音传来，小人儿听出了正是那年轻僧人的声音，便问道：“小师父，为何外面一片漆黑？怎生也不点支蜡烛？”
那年轻僧人抬头望了望大白的天，又伸手在小人儿眼前晃了晃，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现已是白天。”半响，那僧人才道。
“白天？”小人儿听不大真切，又复问道。
“正是。”那僧人道。
“可是我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了？”小人儿急急问道。
“施主莫要着急，现下我们已派人下山去找寻施主的家人，想必不久之后便能有回音。”那年轻僧人道。
那僧人出了门，片刻后端来了斋饭，小人儿却无论如何也不吃，昨日种种浮现在心头，她一时竟捋不清事情的始末了。
就这样，小人儿又在寺院住了三天，这日，她正坐于檐下，闭眼听雁子呢喃，任阳光打在身上，整个人暖洋洋的，心中烦恼也少去大半。
忽然听见有人闯进寺庙的声音，小人儿起身正要进去避一避，却听那人唤道：“小七。”那人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唤她时却温柔至极。
“哥哥。”小人儿出声，泪水顷刻从眼中滑落。
小人儿双手摸索着，想走到沈阔身边去，沈阔看见小人儿的样子，心疼极了。
“小七。”沈阔大步走到小人儿身边，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哥哥，你终于来了。”小人儿又喜又悲。
“是哥哥不好，让小七受委屈了。”沈阔柔声道。
小人儿很快止住了泪，想起那人既将她掳了过来，想必不会轻易罢手，便问道：“哥哥怎生找到我的？”
“今早一个小师父找到家中，告知了一切，我便匆忙赶了过来。”沈阔道。
小人儿突然好想看看沈阔脸上是怎样一番神情，可有半分怜惜心疼？可惜，她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