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荣枯自有时
小人儿不发一言，痴痴地看着烛火下的人，沈阔站久了，才活动活动筋骨走到浴盆边，小人儿这时才回过神来，抱着木盆小步跑开，沈阔脱掉外套时，有什么东西突然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沈阔这才注意到地上的东西，原是小人儿送他的荷包，因沈阔每日都将荷包带在身上，日子久了，荷包竟裂开了一个小口子，有几颗红豆就那般落了出来，在昏黄的烛火下格外刺眼，沈阔弯腰去捡拾地上的红豆，眉眼逐渐变得温和，眼中是无限的宠溺与怜惜。
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恍惚间，沈阔似乎听到一道干净好听的声音含着笑对他说。
小七，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沈阔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许会让他与小人儿从此分别，但他却是无悔的。
沈阔很快洗完澡，出了房间正看见小人儿在院里劈柴。
“小七。”沈阔走到小人儿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活计，柔声道：“这些重活放着我来，你去歇息吧。”
“不了，再劈一堆就够了。”小人儿从沈阔手中抢回斧子，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脸道。
“傻姑娘，有我在，哪里轮得到你做这些。”沈阔无论如何也不让小人儿再使斧子，将小人儿推到一边，自己则摆好柴开始劈了起来。
“月光下木窗呀，阿婆在唱着歌呀，囡囡乖呀，跟着阿婆唱呀……”下人儿随意盘腿坐在地上，笑着唱起歌来，砍柴声和歌声一齐回荡在院子里。
老妇替自家老头子点了烟，笑着道：“老头子你看，夫妻俩可真恩爱。”
“你我年轻时比他们恩爱得多。”老头子吸了口烟，苍老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来生我们定要比今生恩爱。”
“去，不害臊。”老妇如树皮般的脸上泛起红晕，做了个要打老头子的手势。
两人不再说话，老妇自己说着老头子害臊，自己却朝他怀中靠去，老头子不妨，一时间差点摔倒在地，待反应过来，伸出没有什么肉的干枯的手抱住老妇。
一曲毕，小人儿走过去接过沈阔手中的斧子，“哥哥身子刚好，快些回去歇息吧，这些柴够用了。”
沈阔听小人儿的歌声听得痴醉，尚未从刚才的天籁中回过神来，“哥哥。”小人儿扯了一下沈阔的衣角，如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沈阔。
“好。”沈阔反应过来道。
将沈阔扶回了房间，小人儿却犯起难来，沈阔见小人儿扭捏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安放，便笑着打趣道：“小七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为何不回房去睡？”
沈阔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这家人拢共也只有两间能住人的房子，沈阔这才知道小人儿扭捏的缘故。
“过来睡，你睡里边。”沈阔脱下外袍，拍了拍床铺道，这外袍还是老头子的，虽然缝缝补补了很多处，但被浆洗得干干净净。
小人儿仍在原地站着，一副委屈的样子，沈阔突然有些好笑，“怎么，我的小姑娘还知道害羞呢？”
“才没有。”小人儿嘴硬，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害羞，内心挣扎了片刻便也脱掉外裳爬上床铺。
因床铺不够大，两人挨得很近。
两人便这样看着对方不说话，忽然有一道炮火声响起，小人儿害怕得钻进被窝里。
“小七莫怕，这炮声离我们远得很，打不到这里来。”沈阔在脑海中略一分析，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小七？”沈阔怕被窝里的人儿闷坏了，将她一把捞出来抱在怀里，“小七莫怕，哥哥抱着你睡，好生睡吧。”
沈阔的声音似带了某种力量，竟叫小人儿听了心里便觉得无比心安。
“好。”小人儿环住沈阔的腰际，闭上眼缓缓道。
许是有沈阔在侧的缘故，小人儿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自第二日醒来，小人儿一睁眼便看见沈阔好看的侧颜。
哥哥。
小人儿在心中无声唤了一声，鬼使神差般，竟伸出手轻轻抚上沈阔的脸。
“小七莫闹。”沈阔被惊扰到了，看也不看便将小人儿“作案”的手成功拿开。
“哥哥，太阳都升到半空了。”小人儿又重新抚上沈阔的脸，沈阔无奈，只能由着她。
小人儿见沈阔半天也没醒，收回自己的手，从沈阔身上爬过，动作很轻，待下了床，又轻轻地穿好衣服鞋子，丝毫没有弄出一点声音。
小人儿洗漱完后，又简单地做了早饭，老头子吃完饭后又拿起小锄往山上去了，老妇劝了半天未果，只能拉着小人儿哭诉了一通。
小人儿宽慰了老妇半天，这才走进房间将沈阔唤醒。
“哥哥昨晚明明和我同一时间睡的，却比我还要起得晚。”小人儿给沈阔递过去脸巾，笑着道。
“这些日子哪怕是在昏迷中，我也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沈阔擦完脸解释道。
“小七是世上最好的安神香。”沈阔见小人儿不说话，又接着说：“治好了我这些天的疲倦。”
“哥哥又拿我打趣。”小人儿洋装委屈。
“哥哥错了，哥哥不该拿小七打趣。”沈阔老实认错，在小人儿眼里看来竟有几分可爱之态。
“哥哥快些去吃早饭吧。”见沈阔洗完脸，小人儿催促道。
“小七。”沈阔拉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小七替哥哥缝一缝。”
小人儿接过，道了声好便出门去找针线了，待沈阔吃好早饭，沈阔亦缝好了荷包。
“这荷包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以后有时间，我再替哥哥绣一个吧。”小人儿将荷包递给沈阔道。
“多谢小七。”沈阔转动手臂，唱戏般唱了一嗓子戏腔，小人儿听了笑了半天。
院里这时飞来一群小鸟，小人儿见了忙拿起竹竿去赶鸟儿。
群鸟很快散去，小人儿望着天空中鸟儿飞过的痕迹若有所思。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是不是各自有各自的宿命？人是不是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