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帘卷西风 上
倚艳楼上下两层,一楼进门便是大堂,一个戏台赫然立于中央,台上歌姬舞乐异彩纷呈地变换着。堂子里三三两两的小姐簇拥着客人喝酒取乐,有些钱财的客人会去房间,喝花酒也可,嫖妓也可。
紫冰曾在白矾楼见过胡姬的飞雪盈袖、裙带当风,比此处的歌舞要高出许多。白矾楼的歌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在这里的是地地道道的娼妓小姐。
据说此处的老鸨很有些手段,会拐骗些落难的良家女子,一旦进去就是万劫不复。这也是之前八王一直不许紫冰进去探查的原因。
紫冰自恃武功不弱,不以为然。只是进这个场子就是来寻欢作乐的。刚一进门,就有一群小姐围上来。紫冰环视四周,方才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紫冰急于找人哪有时间纠缠。
好在上次见到的老鸨此刻不在,少了许多麻烦。紫冰拨开眼前的庸俗小姐,朝着一个倚栏独坐的女子走去。那女子年岁尚轻,眼中甚是无神。紫冰猜想定是新近拐骗进来的,并不真心想做皮肉生意。
“客官,小女子身体不适,你还是找别人吧。”
紫冰压着嗓子道:“我是来找兄弟的,你陪我走走即可。”
紫冰被那小姐扶着在堂子里转了一圈,借着找兄弟的名义,时不时地朝窗内窥探,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地点。事情办多了,难得会有些直觉,紫冰总觉得这倚艳楼内暗藏玄机,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紫冰便又沿着楼内“回”字形的结构,步履均匀地走了一圈,记下房间的布局。顺手给了那小姐一点散碎银子便离去了。
紫冰从倚艳楼出来,沿着外墙又走了一圈,边思忖着适才用脚步丈量的结果边往前走,余光中瞟见两对腿脚风风火火地冲她过来。紫冰略略欠身想要避过两人,可那两人只顾回头说话,还是撞在了紫冰的身上。紫冰心下有事,也不理论,头也没抬地说了句抱歉就打算走。
谁知对方不领情,一把拉住她,尖牙利嘴道:“你撞了我家姑娘,就走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哼,你这样嚷嚷不怕坏了你家姑娘名声。”紫冰只想赶快抽身,不屑地回应。
“姐姐?”对方另一女子倏尔拉住紫冰,惊喜地叫道。
紫冰抬头见是兰馨,赶紧示意她收声,把她们让到路边不显眼的地方。
兰馨捏起紫冰被撞掉的假胡子,欢喜道:“姐姐怎么男装打扮?有意思!”
丫鬟柳穗一看是紫冰,忙不迭道歉:“姑娘,别生气。你不知道,现在街市上转有些轻浮的人专往女的身上撞,我也是怕我家姑娘吃亏。”
紫冰本来这几日就因为兰馨和云龙的事心里不自在,只敷衍道:“既然街上不太平,你们快回去吧。”
兰馨忙拦着紫冰:“姐姐,我们跟着你不就安全了吗?你带我们去玩好不好?”
“我还有事儿。”
“别啊,姐姐。我都没穿过男装……”
“别胡闹!”紫冰有些烦躁的语气一出口,不仅仅瞬间止住了兰馨的纠缠,连自己也惊着了。她没想到自己会用这样粗暴的语气跟兰馨说话。这几天她一再给自己列举兰馨的种种好处,她以为自己可以不计较,可原来她一直都是介意的。
见兰馨有些委屈的眼神,紫冰忙缓言道:“我真有正事儿。听话,回家吧。”说完,不顾兰馨主仆的反应,便疾步离去了。
兰馨正在兴头上,并不在意紫冰的态度,跟柳穗嘀嘀咕咕地商量:“咱们也买套男装,去里边看看。”
“姑娘,不好吧?”柳穗犹豫道,“这倚艳楼可是妓馆。都是男的去的……”
“你傻啊?所以才要买男装啊。走!”
不容分说,兰馨就拉着柳穗奔着成衣铺去了。
离了兰馨主仆,紫冰在一家茶楼里坐定了。她按照自己用步子丈量出的内外长度在脑海中一一对照房间的布局。只是每每估算着,就念及兰馨和云龙之事,心中便乱糟糟的无法进行下去。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半途而废,让紫冰甚是心烦。
她停下来,呆呆地望着窗外街上的人来人往出神了好一会儿,手指伸进杯子触到了茶水,才回过神来。她叹了口气,索性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用一条一条的线段勾勒出外围,再按照记忆分割出内部的房间格局,最后卡出一块空白区域,想来就是所谓的秘密区域。
紫冰端起茶盏泼在桌上,茶水淹没了半湿半干的简图。紫冰确认一切线条不复存在,方才结账离去。
紫冰再次来到倚艳楼,并没有从门口进去,而是趁人不备在西北角一跃而入。按照推测,这密室应该就在西北角。紫冰又细细查看了一遍,二楼相同位置的地方比一楼多了扇窗户,按照房间大小的测算,多扇窗户的房间明显要比其他房间大出四五步。
紫冰思量:一楼的位置是面墙,看起来更保险,但恐怕要从房间才能进入密室。这倚艳楼昼夜歌舞升平,人来人往不曾断绝,即使这间房子的妓女是心腹之人,也多有不便。
二楼的窗户虽然随时可以开关不够严密,可正因为如此,大家熟视无睹,只以为是哪个房间的窗子,并没有关注它是否开合。紫冰拿定主意,躲过耳目,悄悄推了推窗子。这窗子从里边锁着,而且是铁索,锁得很紧。
紫冰浅浅笑笑:果然不差。难为他们想的这样机巧。
紫冰一时无法进入,只得找时机上了房顶,趴着隐隐听见有人声。她怕揭开瓦会漏光进去,不敢擅自行动,只能静静地等待。
再说兰馨主仆二人一番装扮后,便进了倚艳楼。龟公一看是个有钱的主儿,满脸堆笑地迎上楼。
兰馨没有见过青楼的场景,东张西望很是好奇,还要强装老练道:“把你们这好玩的都带上来。”
龟公正张罗着歌舞、吃食往上送,碰见老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老鸨道:“老邝,你是办事瞎了心吗?找一两个得劲的小姐进去伺候就行了,弄这么多歌舞干嘛?”
“妈妈不知道,楼上这小贵人……”
听了龟公的耳语,老鸨亲自上楼瞧了:兰馨和柳穗正坐在桌前一脸陶醉地看着歌舞。
老鸨忙进去跟兰馨客套了几句,出门来心内大喜:“果然是个小贵人。把她弄进来,挂个什么幽兰、墨竹之类的名字,不比咱们楼下那些俗粉招达官贵人待见?”
“妈妈不怕她家里人……”
“我听着不是京城口音,估计是外地人。他们家怎么也想不到来咱们这找。再说,咱们先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找到了,也赚些钱了。这样,你去……”
按照老鸨的吩咐,龟公又给兰馨赠送了美酒和点心:“贵客尝尝,咱们倚艳楼厨子的手艺不比白矾楼差。”
柳穗忙道:“我们没点……”
“这是送的,贵客尽管享用。”
柳穗心里还是不踏实,一个劲儿地催兰馨走。兰馨正在兴头上,哪里理会。急的柳穗只能出去找人来拉她走。
紫冰等了一时,听没有动静了,方用手挡着光,揭开瓦往里望去:只见一个楼梯通到下面,别的也瞧不出什么。有了这个收获,紫冰打算抽身回去跟八王商量了再说。正要翻身下来,她瞥见老鸨正轻声招呼着小姐们从一个屋子里出来,自己又亲自关上了门,让一个龟奴在门口守着。
紫冰觉得奇怪,莫不是辽国的细作在这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