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 割袍明义 上
当时一心让皇上坚守在前线的宰相寇准,前日去定州视察防线了。皇上是趁着夜里别人不察,轻车简从回的京城。走时怕扰乱军心,仍让禁卫军照常守着,给人一种皇上还在的感觉。
皇上的守卫是重中之重,皇上一天都不露面,难免不让人揣度生疑。自有发现不妥的兵士去向各自的首领报告。到晚间,面对纷至沓来的将军,禁卫军实在瞒不住了——可他们仍是守口如瓶,不知皇上去了哪里,只劝各位将军放心,皇上自有护卫。
话虽这么说,各位将军怎么会放心?辽国大军就在城外,皇上若是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澶州守将石保吉觉得这是个大事,忙着人快马加鞭去给相州的燕王报信。燕王自然所惊不小,本想着等到天亮看有没有新的消息。谁知等到日上三竿,也没有得到皇帝的踪迹。燕王有些着急,就安顿好相州的部署,带着一半的人马本澶州而来。
燕王是打过仗的,他知道现在最怕军心涣散。皇帝御驾亲征,就是为了来鼓舞士气的。皇帝的失踪无疑会给人带来恐慌。况且还要派兵出去找寻。倘若被辽军看出破绽,乘虚而入……所以他打算与澶州的石保吉合兵一处。即使辽军进攻,兵力上也是完全可以应对的。
可纵使将帅们再考虑周全、积极应对,仍无法阻止兵士们的揣测和惶恐。好容易又熬过一天。到了晚间,皇帝已经有三天杳无音讯。
傍晚,军中便有人私下议论着许是皇帝遭遇了不测,要选出一个新的统帅来。渐渐的,这些私下的议论变成了公开的声音,推选新的统帅也变成了拥立新主。一时间军中人心浮动。
一直负责城防工事的太监秦汉也听到了传言,面见燕王和石保吉道:“王爷、将军,据属下察看,皇上无事。”
“你怎么知道的?皇帝在哪儿?”见他如此说,燕王等忙问。
“皇上应该是往南去了。之前围困京城的辽军已经退到澶州城北。想来皇上无碍。”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车辙上知道的。”秦汉见燕王不屑一顾地摇头,忙解释道:“皇上的车驾比旁人的要宽九寸。我量过了,往南的是皇上的车驾。车辙很均匀,说明车驾走的很平稳,并没有什么危险。”
石保吉听着有些意思,问:“车辙有多远?”
“有三四里吧。再往南车驾多了,就分不出了。”
听说皇帝御驾往南,燕王和石保吉都放心了些。只是皇帝此去是何意?此时若临阵脱逃,可就太失天子威仪了。两人又都有些失望心凉。所以对于军中的非议也不刻意压制。
到了夜间,军中已经隐隐有风雷之声。云龙行走营帐间,听到的多是拥立燕王的议论。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本朝并不奇怪。
当年太祖皇帝在陈桥驿黄袍加身就是先例。自己的统帅做了皇帝,属下自然有拥立之功,从此平步青云、鸡犬升天。太祖成事之后,严格控制兵权;太宗即位后,更是实行更戍法,让将帅们都无法做大。几十年的压抑,才遇到今朝一个终南捷径,军中之人自然跃跃欲试。
只是时移世易,眼下有这样的言论更多的是祸事。云龙忙找到讲明军中的事态。
燕王不以为然,只淡淡地说:“皇上这不知行踪,群龙无首啊。”
云龙忙说:“皇上应该没事。就算万一,群龙之首也不该是王爷。”
燕王抬眼很瞧了他一会儿,有些不悦:“怎么?本王不配?”
云龙向来跟八王说话如同朋友,没想到燕王生气,忙拱手歉意道:“王爷误会了。我只是说眼下,如果真是有兵士哗变,一来对战局不利,二来,对王爷也不利。”
“本王又没有做什么,有什么不利?”
云龙眉心微微一颤,仍笑着说:“王爷,军中的舆情时常会凶过猛虎。猛虎还容易防范……”
两人正说着,听帐外一阵喧哗,士兵们请求要面见燕王。
“这——”云龙指着帐外,近身切切道,“王爷,您现在不表态就是默许。自从太祖黄袍加身,给几代皇帝带来多少忌惮。王爷千万别犯了忌讳。况且眼下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在暗中瞧着王爷呢?”
“你跟德芳久了,也是处处小心太过。”燕王有些不悦。
“王爷,防范未然,不管是不是陷阱。王爷不但要稳定大局,更要表明心迹。”
“身正不怕影子歪!”燕王不耐烦地转身出帐去了。
云龙只得紧跟其后,来到大帐前。燕王倒还稳得住,妥当布置了防御的兵力安排。
“王爷,皇上至今没有消息。”
“王爷,皇上要是有不测,王爷就带着我们……”
面对兵士们的蠢蠢欲动,燕王张开双臂安抚道:“皇上不过微服出巡,众将士放心吧。”
云龙见他对欲立之事只字未提,便抽剑割掉燕王的披风,惹得下面一片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