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悦己者容

  第二日,君流殇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费力的坐起身,揉了揉疼痛的额角,漫步到军帐外,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稍有缓和后,一眼就瞧见远远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安静恬然的百里长歌,昨晚才到的慕子衿此刻正蹲在她的身边,殷勤的给她扇着扇子,时不时的说了几句有趣的话,惹得百里长歌花枝乱颤,她今日穿着一件水蓝色的百褶裙,柔软纤细的乌发淡雅的绾在身后,她只用坐在那里,便有一种曲水流觞的美感,肌肤娇嫩,精致的脸白璧无瑕,她总是会露出一种悠闲的神态,美目里盈着一池春水,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他含笑望着那个总是牵动着自己的佳人,而她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他,眼里的温柔霎时消散,君流殇的心咕咚一声掉进一口深井,被冰凉的水一寸寸淹没,百里长歌站起身向他走来,步履轻盈,环佩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他以为她是有话跟自己说,脸色渐渐明媚,谁知她只是从他身边经过,连停都没停一下。
  慕子衿好笑的望着一脸阴沉的他,漫不经心的踱步到他跟前,戏谑道:
  “是不是很羡慕我能得到嫂嫂的笑脸?”他的话一出,君流殇的目光像刀锋一样就刺了过来,他赶紧改口道:
  “你也真是的,我平时都说了,你这个人文雅一点,哪个女子喜欢五大三粗的男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晚上宿醉不说,头发乱七八糟的,衣服也不穿好,别说是嫂嫂,我看了你都觉得心情不好了。”慕子衿嫌弃的数落着,心里一直在暗自咂舌,真是可惜了,君流殇生的这样好的样貌,却不知道利用起来,真是可惜。
  君流殇垂眸看了看自己,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难道真的是自己穿着的原因吗?
  “你啊,就该学学我,你看看为什么有那么多姑娘都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温文尔雅,又有品味。”慕子衿得意的吹嘘着自己,君流殇若有所思的转身回屋,根本不带理他的,慕子衿没趣的撇撇嘴,也跟着离开。
  中午用膳时,慕子衿正喝着茶,看到君流殇出来后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一旁的百里长歌也瞪大了眼,只见君流殇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衣袍,头发梳的十分光整,他的眉目俊美清冷,薄唇微抿,目光深邃,这件衣服明显不如他平日穿的白衣舒适,他难受的扯了扯紧致的衣领,抬眸看见他们都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难以言喻的表情,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君流殇挑眉问,玄影十八骑都相互对视一眼,不敢言语,谁也不敢说这身衣服实在不符他的气质。慕子衿哈哈大笑,君流殇一个尖锐的眼风过来,他赶紧闭上嘴,可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跟筛糠一样,君流殇期待的看向百里长歌,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可佳人只是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他有些颓然,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整个午膳都是在压抑的气氛中度过,用过午膳后,君流殇去和其他人商量接下来的战略,百里长歌也和慕子衿去城中的一处茶楼喝茶聊天,慕子衿慵懒的靠在窗边,一只手端着茶盏,一只手有节奏的的点着窗棂的木头,心情很好的哼着歌,百里长歌安静的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忽然问他:
  “子衿,在你的印象里,君流殇是个怎样的人?”慕子衿回眸看她,显然被她的问题引起了兴趣,他看向窗外,想了想说,
  “我印象中的他,满腔抱负,才智过人,对自己认定的事绝不会放弃,他很成熟又同时很幼稚,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而今日穿成那副傻样。”他想起一向成熟稳重的君流殇今日穿的跟自己如出一辙,就觉得十分好笑,看来他是真的想博眼前的女子芳心,那自己作为他的好兄弟也来帮帮他吧。
  “什么意思?”百里长歌不解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有点不太明白,
  “我今早跟他说,嫂嫂不喜他那副邋遢的样子,所以他便傻傻的以为你是不喜欢他平日的穿着,所以中午就成了那副样子。”他直接就将真相告诉了她,希望她能明白君流殇的苦心。
  “他为什么要为了我做那么多改变?他不是已经有兰池了吗?突然对我这么殷勤是为了什么?”百里长歌低着头喃喃自语,慕子衿神情渐渐严肃,他没想到原来她的心里藏了那么多的疑问,
  “你难道还不明白一个男人会为了你改变是出于什么心情吗?我跟你说过,兰池是流殇心里的一个愧疚,可愧疚不等于就是爱,至少我从未见过流殇为谁这么苦恼过,你是第一个。”百里长歌闻言一怔,这些她确实不知道,可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她将来势必要和君流殇成为敌人,君流殇苦苦守护的西昌是她复仇路上必须要夺取的一颗棋子,有了这颗棋子,她对付楚萧然才会有胜算可讲,可这颗棋子的守护者是他,她该怎样才能让彼此免受伤害,唯有薄情可解一切。
  “嫂嫂我不懂你为何会如此冷淡的对待流殇,也许你是介意兰池的插足,但你也不该给他的每一次热情都泼上冷水,至少在我看来,你也不是完全对流殇没有感情,要不是担心他,我想不出你硬是要跟来,还帮他解决粮草兵马不足等问题,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一字一句的说出了百里长歌的心思,百里长歌想反驳他,可却丝毫没有理由反驳。慕子衿放下茶盏,手支在桌上,脸凑到她跟前,颇有风情的双眼直直的看进百里长歌的双眼,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潜藏的伤痛,他心里升起一阵疑惑,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一只手按住了头,力气极大,带着隐隐的怒意,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是君流殇的声音,
  “慕,子,衿,你在干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君流殇恨不得捏碎这小子的头,他和众人商量完战略,四处找不到百里长歌,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就见这小子凑到她跟前,像是欲图什么不轨,好啊,真是不想活了。
  “君流殇,啊痛痛痛!你松手啊,你还是不是人了啊?”慕子衿大声叫唤,君流殇丝毫不动容,他今天心情一直不好,加上昨晚的酒让他头痛欲裂,现在一生气,彻底爆发了,
  “你小子轻浮惯了是吧?敢这么对你嫂嫂,今天看我不教训你。”他不耐烦的扯开紧致的衣领,一副要动手的架势,慕子衿暗叫不好,赶紧呼唤百里长歌,
  “嫂嫂救命!救救我啊!”百里长歌皱眉阻止君流殇:
  “行了,君流殇住手!”君流殇感觉好像听不见她说话,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吞噬慕子衿一样,百里长歌一咬牙,别扭的喊了声:
  “夫君。”君流殇的手一顿,回过头,眼里的皆是不敢置信,百里长歌脸颊绯红的别开脸,
  “子衿没对我做什么,你放开他吧,我有话跟你说。”君流殇没有动作,他还是想揍这小子一顿,让他下次不敢再这么嚣张。见他没动,百里长歌生气的瞪着他,
  “听话!放开他。”君流殇倏地松开手,眼里的怒火骤然消散,他走到百里长歌身边,拉起她就朝外走,
  “一会儿你要是没话跟我说,我就要慕子衿那小子好看。”百里长歌无语的摇摇头,她没注意到,君流殇悄悄勾起的唇角。
  慕子衿望着他们离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看着桌上的茶盏,不满的自语道:
  “喂,好歹也把茶钱付了再走啊。”
  君流殇拉着百里长歌到了一处安静的角落,斑驳的砖墙隐藏岁月的足迹,苍天的一棵老树投下沉重的阴影,他神情隐有期待的注视着她,因为身高的缘故,他几乎挡住了百里长歌全部的视线,
  “你要跟我说什么?”百里长歌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试探或者心虚,可是没有,他的眼中只有澄澈的坦率。
  “君流殇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说完心里竟升起几分羞耻的期待,她突然希望君流殇说出那句话,她也开始不确定,君流殇说完自己究竟会不会冲动。
  君流殇心里的话本想脱口而出,但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他突然想起慕子衿说女子都不喜欢鲁莽的人,他这样说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太随便了,好像跟谁都能这么说似得,他认真的想了想,说:
  “我想对你好,所以你必须接受。”他傲娇的说完又想起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抬起头想了想,费劲的一字一句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一本正经的说了一番自认为非常文雅的话,百里长歌噗嗤一声笑了,虽然君流殇说这句话蛮别扭的,但是也让她心里沁出丝丝甜蜜。
  君流殇见她笑了,颜色浅淡的薄唇也漾起另人目眩的微笑,他觉得自己今早辛苦搜集的诗句也不算白背,见她心情好,他趁机问道:
  “你今早不想理我是不是因为我穿的很邋遢?”百里长歌摇摇头,如实道:
  “不是啊。”君流殇闻言难受的扯着衣领,他白皙的脖颈因为衣领的摩擦,磨出了一条醒目的红痕。
  “那我能不能不穿这一身了?太难受了。”君流殇因为身形比较高大,加上肌肉匀称,所以穿这种秀气的颜色和款式有一种傻大个的感觉,百里长歌看他那副样子,笑的花枝乱颤,
  “其实说实话,吟诗作对真的不适合你,还有这身衣裳,看着有点傻,还是平时的白衣好看。”百里长歌怀疑他是不是被慕子衿给耍了,让他今日穿着这身在军营里转了好几圈。
  君流殇也渐渐意识到这点,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努力遏制住心头的怒火,拉住百里长歌的手往军营方向走,
  “咱们先回去,他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茶楼内独自品着茶的慕子衿,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他搓了搓胳膊,对接下来的悲惨毫不知情,只是悠闲的靠在窗边,享受着下午的宁静,嘴里念念有词:
  “好茶,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