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封喉
许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直视许昭的目光，苦涩道：“当初这件事是许武操办的，所有的人员情况只有他清楚，当初我以为不会有人修炼那种自损的武功的……”
许昭哼道：“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永远不打算告诉我了？”
“本来我以为没事的……”许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了蚊子嗡嗡。
曹浩辰在一旁啧啧称奇，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许文怎么说也是一代大家，但在许昭面前完全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大爷爷笑着说：“行了，一个孩子。不过，当年的事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你们的错啊。与我武林盟全无关系。”
许昭有些躁怒地敲打着桌面，最后一拍手，苍老浑浊的双目中爆出两束金光：“老东西，我日月盟愿与你武林盟合作，共绞武字脉。”
武林盟这边的人暗暗送了口气，若是日月盟一心要斗，以大爷爷沉寂多年的情况来看，号召力还不一定比得过许昭这老妖魔。
这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结果，除掉共同的敌人，还武林一个朗朗乾坤。
此时，彼处。
“请进。”李医生正在看一位患者的验血报告，瞥见门口的人影，示意患者进来。
那人影晃了晃，进了屋，靠在了门上。
李医生皱皱眉，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不懂礼貌的患者吗？求医还整得跟天王老子一样。
他不耐烦地抬头，今天患者太多，他也有些头昏脑涨，如果来的是一个号都没挂的家伙，他不介意舒活舒活筋骨把他轰走。
“啊！是你！”
但当他抬头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面前的男子清爽干净，穿着运动服，脚踏运动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去却露出一种骄傲不逊的江湖浪子的气概。
这个漂泊天下十年之久的家伙，终于回到了他本来的地方，回到了燕宁。
李医生也有十几年不涉足江湖，可他隐隐感觉，燕宁，不会再太平了。
男子微微抬头，看着窗外的金光，不可置否的一笑。
no.20
饱餐之后的曹浩辰和杨逸凡被温如玉提溜回了大爷爷家。温如玉几乎没怎么吃，尤其是肉，动都没动。
曹浩辰不由得想起大爷爷那句“身材不错”，那个糟老头子早就失去了对少女美丽的鉴赏能力，他所说的身材不错，指的是作为一个杀手，温如玉身材不错。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腰肢纤细，身体娇柔，这样固然算不上顶级，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潜伏在每一个人们想象不到的地方，实施作为杀手的一刀。
见血封喉这一脉建国之后金盆洗手，因为二十年前的事妖刀九离把见血封喉洗手的水喝了回去，就是温如玉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杀手的身份，兢兢业业地保持着身材。
这个……疯子一样的传承。
温如玉把杨逸凡扔给了苏庆云，这家伙抓着一个比自己小的，立刻来了胆子，去拷问饭局上的情况了。
温如玉把曹浩辰推进卧室，反锁上了卧室门。
曹浩辰半瘫在床上，咽了口口水，尴尬道：“班长大人，我们还是小孩子……”
“都是成年人了。”温如玉说着，一点点撩起了衣服。
曹浩辰惊叫起来，连忙往后窜了窜：“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
一种冰凉的触感抵住了他的喉头。
是封喉刃。
曹浩辰尴尬地睁眼，无奈道：“班长大人，我一个将死之人，不用这么威胁了吧。”
温如玉一如既往地平静：“不怕死的很多，但不怕疼的太少了。”
“……”曹浩辰，“班长大人您老要问什么，请便吧。”
“暗影手，飞鹰爪，都是快要失传的绝技啊。”温如玉的刀尖挑了挑，曹浩辰配合的抬起头，无奈着说：“十年前，我刚开始练曹家拳的时候一个男人传给我的，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妖刀九离前辈……”
“那天我在外边练功，几个高年级的觉得我特装就想揍我，然后就被路过的前辈给轰了，看我拳练得不错，就顺手传了个暗影手和飞鹰爪。”
温如玉沉默。妖刀九离尽得见血封喉真传，二十年前除了从未与人切磋的曹瑜吟，横扫青年一代无敌。
但因为二十年前的武字脉动乱，妖刀九离在把温如玉抚养成人之后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温如玉：“师傅走前赐我名号‘魔女如玉’，真的是心中有愧啊。”
“班长大人……”曹浩辰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看见了温如玉涟漪的泪水。
温如玉笑笑：“能……陪陪我吗？”
no.20
“飞龙大侠，您过来看看哈。”王天赐拽着苏庆云拐入一个小巷子，指了指小巷尽头的墙。
苏庆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一翻身上了墙。
王天赐在下边小声喊：“大侠把我也拉上去呗。”
苏庆云看着王天赐身上翻滚的肥肉，面庞痉挛了一下。他转过头去，不想理这个胖子。
墙的另一边是许武田，正絮絮叨叨地和许武悠说着什么，满脸的怨愤。
许武悠突然抬头，喝道：“谁！出来！”
苏庆云一惊，拽到半空的手突然施力，把半空中的王天赐当做炮弹甩了出来。
许武田吓了一跳，这可是一二百多斤的家伙，真砸中了说不定下半辈子就可以凭借残疾证过活了。
许武悠连退了数步，他本来武功就不很高强，凭着当年内乱才当上总脉主，现在看见这阵势，早吓破了胆。
可怜王天赐，活生生一人，还不知道怎么了就摔在了地上，还是狗啃泥式的。
这个空档苏庆云已经给曹浩辰发过去了实时定位，上次的事情过后他就记得带手机了，还特意加了曹浩辰的微信，并且打算他死了就删……
王天赐意识到两人不是好东西，抄起墙角废弃的板凳就朝许武田砸过去。
苏庆云没管，追上了逃窜的许武悠。
决不能跑了这家伙。
而此时此刻，曹浩辰正心樵力悴，温如玉昨天不出声的哭了一宿，只是流眼泪，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干，搞得想要写书的他都没法下笔了。特别是到最后，班长大人竟然倒在他腿上睡着了！
睡着了！
可惜曹浩辰还没有色胆包天，硬是用半躺半坐的姿势停了一宿，什么都没敢做。
最近的事情在他面前一幅幅的走过，就这样傻傻的想着，直到苏庆云一个电话打过来。
温如玉也被惊醒，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姿态不很雅，立刻站了起来，立即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怎么了？”
“苏庆云给我发了一个实时定位，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曹浩辰不满的嘀咕，“都要死的人了还一个个麻烦我。”
温如玉：“你没怀疑过？习武之人会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曹浩辰愣了愣，傻笑着摇了摇头。
温如玉：“……”
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出了门，叫了个车，赶往苏庆云的所在地。一分钟前他的定位就不怎么动了，应该是到了目的地了。
司机看了下地点，喘口气：“朋友我和你说，这地方可偏，多流氓啊，我把您送到口子那，你自己进去得了。”
“行。”曹浩辰刚想劝两句，温如玉就应了下来，顺便一把把凑在司机脸旁的曹浩辰给拽了回来，“快点开就行。”
“得咧，我可是燕宁的哥。”司机笑，“咱燕宁和别地方可不一样！”
果不其然，这司机行车见缝插针，如鱼得水，日常步行上学的曹浩辰被这打仗一样的行车方法吓到了，整个人瘫在座位上没敢动。
十分钟把两人送到了目的地，的哥收到付款，哈了口气说：“两位可千万小心，这里边不定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呢，得了，走嘞。”
温如玉左右看了看，顺手拿过曹浩辰的手机，快步走去。
此时，彼处。
“顽强的小家伙。”许武悠阴邪地笑，他身边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穿着一身挺拔的西装，却也给人一种禽兽的感觉……
可能是天生的。
苏庆云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飞龙在天的轻功无声无息，只可惜他没能练到家。
但是燕宁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高手，竟然没有任何人和他提起过。
老头看着苏庆云，不无感慨地说：“杀掉飞龙在天的传人的确会有些麻烦吧，不论是武林盟那边还是公家。”
许武悠在一旁献殷勤：“大人您只管动手，所有的后续工作日月盟都能做好。”
“真的吗？”老头说，“我听说前天你们刚有一拨人被端了。”
许武悠显然很尴尬，呵呵地笑：“意外意外。”
苏庆云大概看出来了，老头多半是许武悠惹不起的人，而且还不是日月盟的内部成员，在看这年龄……多半又是和二十年前之事有牵扯的一位。
“喂，法治社会了，随便杀人好吗？”
一道缥缈难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梦似幻，如诗如画。
“小千里传音？”老头转过身，同时示意许武悠看好苏庆云。
温如玉疾驰而来，袖中飞出数把美工刀。
老头嗤笑一声：“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说着，连弹数指，将那些刀片全部打落。
但此刻温如玉离他已颇近，封喉刃从腰间滑出，竟然是斩向老头胸膛。
老头堪堪躲过那一下，笑：“原来是这样啊。”
温如玉一招不得手，连退数步，和老头拉开距离。
高手之间的交手往往就在那一两招之间，杀手刀一招不得手，必须立刻退去。
老头好像有点兴奋：“见血封喉的传人还没死干净啊。”
说着，突然位移，一拳打向温如玉的腰部。但他的拳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手拦下，那手中带着一股子柔劲，似乎想将他的拳力化去。
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加大力道，把那只手轰了出去。
曹浩辰连忙收回手，但还是险些被打中，还是温如玉帮他稳住了身子。
老头很满意地点点头：“要是杨兴修在场，四侠就齐了。”
“那我陪你玩玩怎么样？”神机妙算杨大侠骑着他的二八大铁驴停在曹浩辰和温如玉身后，面庞阴冷，“李德先生。”
no.21
李德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上扬：“杨兴修，你还没死啊。”
杨兴修把车停到一边，双手抱在胸前，中间是一把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杨兴修路过救下了王天赐，顺手把许武田送进了警局，然后定位曹浩辰手机，追来了这里。
李德不无遗憾地摇头：“神机剑，封喉刃，如果我的金龙棍在该多好啊，可惜那小子没带来。”
杨兴修冷嘲热讽：“金龙棍什么时候属于你了，废物。”
李德面色一变，脚下步伐越发玄妙，从身后抽出一根甩棍，直接忽略掉了曹浩辰和温如玉的存在，打向杨兴修。杨兴修倒也不惧，手中剑长蛇般腾出，一下将甩棍格回。温如玉早已反应过来，封喉刃化作冤魂戾影，挑向李德的手筋。李德不可能平白无故吃这个亏，手腕一抖，甩棍打在封喉刃上，温如玉腕力不够，被震了回来。
李德见对面人多，也连退两步，故作疑惑：“不应该啊，你和曹家的那小子不是应该死在那场大火中了吗？是谁把你们救出来的呢？”
温如玉抿住嘴角，渐渐握紧手中刀，问：“那日的火，是你放的？”
“不是。”李德无所谓的耸耸肩，“一个破房子，烧不烧的。不过的确是我指使的，你能拿我怎样？”
听到前面温如玉还平静如常，可是到最后温如玉几近暴走，杨兴修按住了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妄动。
杨兴修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强，但总不能强过我们三人联手。”
曹浩辰把心底的疑惑抛了出来：“杨大侠，他到底是谁？”
杨兴修长舒一口气：“飞龙在天的大儿子，李德。二十年前被妖刀九离打得无地自容，就此消失了，没想到竟然一直藏匿在大爷爷的眼皮子底下。”
角落的苏庆云叫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
李德一挑眉：“杨兴修，你这话怎么把我说的跟日月盟那群疯子一样。”
杨兴修冷笑道：“武林大会结束后你纠结日月盟许文许武和一棒子邪魔外道围攻妖刀九离的事错不了吧。”
温如玉的脸色渐渐难看，在她的心里，李德已经被判了死刑。
李德笑：“见血封喉本就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门道，一种邪魔的武功，被我们名门正派围剿又有什么错？”
“疯子！”杨兴修暗骂一声，“我劝你束手就擒，等武林盟剩下的高手来了，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我在他们来之前走掉不就好了。”李德大笑一声，甩棍迎头劈下，直指曹浩辰。曹浩辰却不闪躲，一拳刚式拦下甩棍去势，却立刻感觉到手骨的开裂，马上换了一只手抓住甩棍，死死擒住不放手。
李德突然说：“杨兴修，你觉得这二十年我都是一个人过吗？”
杨兴修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倏地回身，一剑挡住一人的柳叶长剑。他看清来人，惊呼道：“柳长川！”
柳家也是世家，在抗战中损失惨重，最后剩了柳长川一个独苗。柳长川当年使得一手柳家剑法，不仅威力大，而且飘逸灵动，可惜也没能在妖刀九离手上走过十招。随后也沉寂江湖。
柳长川微微一笑：“杨兴修，好久不见。”
说罢，两人便缠斗到一起。
说话的当，温如玉抓住契机刺向李德，李德却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量，竟然直接将曹浩辰甩了出去，温如玉不得以回刀。但是曹浩辰依旧死抓着甩棍不放，李德不耐烦，放弃了甩棍，一脚把曹浩辰踢飞。
“还行吗？”温如玉第一次有些关心的问。
曹浩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洒脱的笑：“能有什么事，一个将死之人，逮住一个不亏，逮住俩赚！”
“这样啊。”李德舒活了下筋骨，又是一拳砸了过来，曹浩辰强忍着腹部的剧痛闪躲过去，他那拳头竟然打得墙壁开裂！
温如玉稍微伏低了身子，说：“小心了，他这绝对是魔功，天下的邪魔外道都不能久撑，这种能够爆发出超人的力量的武功用完绝对会自损八百，否则他早就称霸武林了。而别别忘了，他是个废物。”
李德眼角抽动，但还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分析对了又怎样？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和我斗？”
说到最后，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话一样，他又打了过了，而且是同时面对两人。
曹浩辰用尽全身气力用甩棍打了下去，却也不足全盛时的十分之一。倒是温如玉那边封喉刃像鬼影一样缠上了李德的手臂，然后一刀挑了过去。
鲜血四溅。
李德惨叫着退了几步，疯狂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敢出刀！”
温如玉冷冷一笑，刚才的确很险，只要她的刀稍微晚了一点点李德的拳都能将她打飞，但身为一个杀手，她有舍身的觉悟，她要的只是杀死目标，足以。而李德不一样，他潜伏了这么久，学了这么多邪功，他不想被一个小丫头了解在这里，所以他没有温如玉那般舍生取义的决然。
他赢不了。
“我杀了你！”李德像条发疯的野狗扑了上来。连温如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卡在了原地，刚才的一刀绝对是致命一击，给李德以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可是现在……这家伙怎么还挥得动拳……
“做的不错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说，同时一步闪到温如玉面前，掌画阴阳，将来势汹汹的李德挡下，然后一拳击在他的肩头。
敏式！柔式！刚式！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曹瑜吟！”
“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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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对手，而我却一直把你当个屁，所以心生不满啊。我告诉你真相吧，其实你在我这里，屁都不算。”曹瑜吟拍拍灰尘，“竟然学了日月魔功，话说这十年里会这功夫的我废了四个。”
李德不甘地看着曹瑜吟，满满的不忿。
曹瑜吟又走到曹浩辰身边，弹了个脑袋崩，笑骂道：“还有你小子，没几天了就不想活了，谁交给你这么消极的思想，诶，不过你钓的这妞不错，比你妈强多了……”
温如玉微微抬头：“晚辈，魔女如玉。”
“切。”曹瑜吟顿时扫了兴致，“话说妖刀九离在我面前也没这么狂好吗。”
那边，杨兴修已经拿下了柳长川，因为队友失利而心神大乱的柳长川根本不是熟练神机七诀的杨兴修的对手。
曹瑜吟一把搂住赶来的宋警官的肩头，笑呵呵地说：“小宋你看啊，这有人猥亵男童，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料对方持械行凶啊，快点的吧，把人带走。”
温如玉转过脸，把封喉刃收了起来。杨兴修尴尬地咳嗽两声，收起了神机剑。
宋警官对他们颠倒黑白的本领感到有些羞耻了……。
场中只有曹浩辰一个人泪水涟漪，欣喜地望着曹瑜吟宽大的背影。
这个不靠谱了十九年的老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