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市的疤痕
“少矫情了。这种酒即使在黑市上都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周陌看着愁眉苦脸的张峰洛，“猫屎咖啡听说过吧？那也是排泄物，但人家可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咖啡之一了。喂，听说联邦十一区的人还会吃屎做的料理呢。”
“哼，如果真有这种料理的话去旅游的时候可要好好让你尝尝。”张峰洛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再说我要吐了。还是谈正事吧。”他的嘴角抿紧，“你有什么看法？”周陌弯腰捡起刚刚丢在茶几上的A4纸，重新扫了一遍。
“小马，姓名马小宁，是去年毕业刚分配到D市火车站的安检员。是根据他的口述写出来的。”
“爆炸是从身体内炸开的？”
“是，虽然我们怀疑马小宁因为爆炸加上受到的刺激过大，导致在供词之中加入了一些想象成分，不过根据我们现场调查，确实有许多目击者称张兰是从体内爆炸的。”张峰洛掏出手机点出照片递了过去，“这是现场拍摄的照片。”
周陌接过手机，照片是从正上方拍摄的地面上的一片血迹，大概就是张兰站立的地方，以一个点为中心向四周迸裂开来，犹如仿佛一大桶血红色的油漆从高处倒落下的飞溅。周陌注意到，照片上除了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人骨碎片之外，居然没有烧焦的痕迹。
“大概没有错了，骨头的碎片与鲜血向各个方向分散的很均匀，如果爆炸不是发生在张兰体内的话不会造成这样的现场。”周陌盯着照片说道。
张峰洛点了点头，继续说明道：“爆炸当量为1.34，就是相当于一个普通大小的C4炸弹。因为距离人群有一段距离，而且是从体内爆，内脏与肌肉吸收了一部分冲击，所以造成的死伤没有想象中的大……说起来人的身体倒比想象中的坚硬多了呢……令人奇怪的是现场没有检测到任何火药痕迹，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将塑胶炸弹藏在体内。你知道有哪些方法造成这种爆炸吗？”
周陌缓缓道，“方法倒是有几种，但是都不是她这种人可以触碰得到的。”
“哦？都有那些？”张峰洛挺了挺身好奇地问道“我可是一种都不知道。”
透过雪茄氤氲的烟雾，周陌没有回答，只是问道，“那么，你想从哪里查起？”
“就是因为没有头绪才来找你啊。”张峰洛很知趣地顺着周陌转移了话题，没有追问，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因为现场实在血腥，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上头拍着桌子让我一周之内查个水落石出，你叫我怎么办。”
“开玩笑，谁敢跟张家大少拍桌子叫板？这种事没头没尾，要说永远查不出来变成悬案也是可能的。”周陌不以为然道。
张峰洛搔了搔头道，“其实也差不多，因为现场有一位老领导的老婆正好被挂了一身的碎肉肠子，这老领导的徒子徒孙一看师娘受辱，当然要严加查办，我恰好是警队的头牌人物，这人物就自然落在我身上了。”
“我看是你一是脑热应下来的吧？”周陌撇了撇嘴。
“当……当然不是了。”张峰洛急忙辩解道，“我当然也要让我那个混账老爹看看，像这种震惊全国的案子破起来才带劲，这样才好让他承认我。”张峰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头像已经出现在报纸头条上，眼睛熠熠闪光。
“是啊，你是扬名立万了，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周陌眼睛盯着手中旋转的雪茄问道。
张峰洛直起身，用饱含深情的语气缓缓说道，“除暴安良，惩奸除恶，伸张正义，是每个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你想想那些因为犯罪而被破坏的无辜百姓，想象那些丧失子女……”
“好好好！”周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先匡扶正义，余下的再说。”他将手中的报告一扬，“睡觉。”
雨停在凌晨，洗涤过的城市在清晨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晨练的人们，买早点的人们，上班的人们熙来攘往，整个街道热闹非房，生活一片美好。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阴暗的房屋中，张峰洛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那瓶猫尿后劲十足，周陌昨晚睡觉前笑嘻嘻惜暗示它似乎还有壮阳之功效，结果真的烧的张峰洛一晚上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早晨醒来之后看见周陌精神抖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越发感觉这个欲拒还迎的推拉是一个阴谋。如果说周陌身边的事情的发展都在按照他自己的预料之内，张峰洛一点都不会奇怪。在张峰洛眼里，周陌是一个有着莫名其妙笑点的男人，很喜欢用冷笑捉弄别人，表面看好像冷酷起来六亲不认，然而其实私下里单纯的可爱。
张峰洛与周陌相识三年，从未从周陌口中听到关于自己过去的任何事情。有时在张峰洛按耐不住好奇心地追问下，也只是被周陌轻描淡写地两句话拨开。张峰洛对于周陌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可以说是对地下世界了如指掌。
两年前D市发生了一场奇案，报纸上称之为“9.18事件”而坊间又称之为“消失的两千万”。当年张峰洛正是初入警队意气风发，想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一旦挑起追查职责。然而办案光用热情是没有用的，很快，案子便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半年过去案子毫无进展，留下的线索虽然多，然而条条都指向一个似是而非的死路。就在张峰洛已然垂头丧气，借酒消愁之际误打误撞碰上了周陌，两人初见之下并不愉快，不过也是阴差阳错，算得上是以武会友，不打不相识。在周陌的帮助下，案子柳暗花明，张峰洛居然还顺藤摸瓜端破了一个国际性的盗窃组织。张峰洛一战成名，也就是在哪个时候，张峰洛被称为“警队的救世主”。
办案中周陌的洞察与推理让张峰洛目瞪口呆，也正是因为此。张峰洛便赖在周陌的家中，死缠烂打要拜周陌为师。张大少不亏是富家子弟，对于如何强行拍人马屁轻车驾熟。出门接送嘘寒问暖自是不在话下。一套降龙十八拍下来，周陌也只能面露微笑颔首称是。加上两人秉性相投，以师徒相称本就属玩笑之言，于是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成了好友。张峰洛每每案子遇上难处，便跑到周陌这里撒娇耍泼让周陌指点迷津。
周陌身穿一件轻便的紧身衣，走到门口推开屋门，阳光透过门缝倾泻而入。
“喂，还要坐那里发呆多久？走了。”周陌回头催促道。张峰洛拍了拍脸，站起身快步跟上周陌走出了房间。
新鲜的空气让张峰洛心情大好，尽情地抻了一个懒腰，连头痛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们去哪里？”张峰洛快步追上自顾向前走的周陌问道。
“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周陌道，“情报贩子会将一些有趣消息放在情报黑市上出售。”
“咦？还有这么方便的地方？”张峰洛惊奇道。
“当然，你以为这个世界什么最值钱？”周陌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当然是情报了。”
穿过天桥，跨过水渠。周陌闪身走进了一个狭长的胡同。地面坑洼不平，身后自行车飞奔而过，溅了张峰洛一身泥水。
被这种腥臭的泥水溅上，自己这件上万美金的呢子衣说什么也洗不出来了。张峰洛咬牙没叫出声来。
胡同左拐右拐，窄的地方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前行，宽的地方也只能两辆汽车勉强通过。胡同两边罗列着五颜六色的招牌，上面写着千奇百怪的业务。一个顶着肮脏打结的头发的女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盯着张峰洛，仿佛知道他根本不属于这片土地，害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楼宇间的缝隙被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没有养分没有资源，但是它们在顽强的生长。有光的地方就会有暗，裂痕阴暗彼此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如果在高空俯视，它们就像是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的一道疤痕。
前进，周陌的脚步毫不犹豫。张峰洛跟在身后咬牙侧身层过第二个狭长的隧道后，他的身上已经满是腥臭的味道。“喂，一定要走这条路吗？”他抱怨道。
“这是最近的路。”周陌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笑容分外灿烂。看得出来，他觉得一身狼狈的张峰洛很好笑。“时间紧迫不是吗。”
“还有多远？”张峰洛虽然怀疑周陌故意选择一些难走的路只是为了捉弄他，但是无所谓了。
“就是这里了。”周陌正准备转身带路，忽然发现张峰洛瞪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宛若一条缺氧的鱼。
“夏……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峰洛结结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