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定罪宣召

  话说那孙悟空在地府之中强销了死籍,耍起金箍棒自酆都城中打出,只是刚出鬼门关,脚下忽而一绊,跌了个头抢地,猛的醒来,乃是南柯一梦。
  孙悟空思想一番,又是咧嘴一笑,抻起懒腰来,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众猴围上前来,“大王,吃了多少酒,睡这一夜,还不醒来?”
  孙悟空把身一掀,点足在地,“睡还小可,俺梦见两人来此勾俺,把俺带到幽冥界城门之外,却才醒悟是那小鬼来勾俺魂魄。是俺显出神通,嚷到森罗殿,与那十殿阎君争吵,将族内的生死簿看了,凡是猴族名号,俱被俺勾去了,此后都不伏那厮所管也!”
  众猴族自是欢天喜地,磕头伏拜。自此,山猴多有不老者,以阴司无名在册也。
  孙悟空遣小猴告知各洞妖王,那大小妖王都来贺喜。六位结义兄弟,也是齐来拜贺。
  孙悟心自然欢喜,唯独孙悟明直把头摇,“又是进了一步”
  “悟明,你又预见了什么?”孙悟心只把孙悟空挂在心中,蹙眉问道“悟空此举莫非又要惹来灾祸?”
  “惹来灾祸?”孙悟明苦笑一声,“灾祸便一直在等他,又何来招惹一说。”
  “到底如何?”孙悟心向来聪慧如兰,只是此事关乎孙悟空,孙悟心不想以猜测定论,“说来我听。”
  孙悟明把眼一望,那孙悟空正托起两只小猴耍乐,“悟空若不去地府,还有所依仗,销了死籍便是再无依托。”
  “这是怎么说?”孙悟心不明,“销了死籍难道不好?从此不受六道挟持,可万万年长生,这是多少仙神也求之不得。再有,悟空本就为长生修道,此不是得其所望?”
  “你有所不知,悟空与我二人一般,一无父母,二无门第”孙悟明叹息一声,“唯有定数庇佑,此刻却”
  孙悟心把头一摇,道“悟空乃是天生石猴,以天为母,以地为父,乃是天生地养,怎可说无父无母?再来,我三人同拜于须菩提师祖门下,又怎可说无有门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悟空的所生所长乃是自然而然,并不被外力所驱,此乃是天地暗含之道。天不降恩泽,地不现福缘,天地予命,并不救命,此为无父无母也。”
  孙悟明说的囫囵,孙悟心只能暂记在心,“我三人虽同拜于师祖门下,只是你可还记得师祖赶走悟空时说过什么?”
  孙悟心细细一想,面露惧色,“师祖曾与悟空说‘你这一去,定生是非。但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若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没错了。”孙悟明喝下杯中椰酒,“此为无有门第。”
  “定数又是怎说?”孙悟心越问越是心惊,若是不问又恐怕心中更难安定。
  “父母门第还算命外之物,命理之中唯有定数才是根本,只是悟空此去强销死籍,便是抹去定数。虽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乃是众多仙神求不来的,只是从此也无定数庇佑。此是第三,无有定数。”孙悟明把头望天,“又一计谋快要到了。”
  孙悟心一把扯过孙悟明,低声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孙悟明也不思想,便把头直摇,“你若能执掌天地,便可以恩泽福缘庇佑悟空,可做得到?”
  孙悟心不语。
  “你若能说服祖师在三界之内通告‘悟空乃是座下顽徒’,便可以祖师之名护住悟空,可做得到?”
  孙悟心不语。
  “你若能再造生死簿,便可以命理定数牵扯悟空,可做得到?”
  孙悟心不语,双眸噙泪。
  “你二人在说什么?”孙悟空不知何时凑过脸来,“怎么又哭上了?”
  孙悟空把醉眼盯住孙悟明,又把袖袍撸起,“悟明,你乃是俺过命的兄弟,怎可欺我眷侣!看拳!”
  “眷侣?!”孙悟明心内忽而生出一股戾气,把石杯一按,石杯即刻化作粉尘。只见那孙悟明也要把身腾起,伸手便要叩住孙悟空的拳头。
  只是二人还未对上,孙悟心早一把扯过悟空。孙悟空醉的有些趔趄,倒头便栽在桌下。
  “他只是醉了,满口胡唚呢!”孙悟心把孙悟空掩在身后,面色羞红。
  孙悟明死了心,把桌上的粉尘一抚,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就知道他醉了!如此酒量怎么尽欢?小的们,让三大王陪你们耍子一番!”
  孙悟明去了,与那一众猴族举杯痛饮,只剩下那抚起的粉尘随风而去
  就在花果山一片欢乐之时,九天凌霄之上,玉帝独坐偏殿之中,似在思量。
  不多时,玉帝挥起袖袍在龙书案上一抚,文房四宝立现。
  玉帝先是研磨朱墨,而后摊开盘龙卷,挥毫泼墨,“近因花果山、水帘洞之妖仙孙悟空,欺虐龙族,强坐水宅,索兵器,要披挂。惊伤无数,打死八千。南海龙王战战兢兢;西海龙王凄凄惨惨;北海龙王缩首归降;臣敖广舒身下拜。献神珍之铁棒,凤翅之金冠,与那锁子甲、步云履,以礼送出。他仍弄武艺,显神通,果然无敌,甚为难制。臣今启奏,伏望圣裁。恳乞天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奉奏。”
  “当值官何在?”玉帝以玉轴收好盘龙卷。
  一名披挂黄金甲胄的天将推门而入,在那空旷昏暗的大殿中半跪,“属下在此!”
  “将此诏书送至东海,与那龙王敖广,教他认伏画押,速去速回!”玉帝把玉轴抛下,玉轴直奔当值官而去。
  “领旨!”当值官双手捧接玉轴,匆匆而去。
  当值官一走,玉帝再铺开盘龙卷,又是挥毫,“幽冥境界,乃地之阴司。天有神而地有鬼,阴阳转轮;禽有生而兽有死,反复雌雄。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今有花果山水帘洞天产妖猴孙悟空,逞强行凶,不服拘唤。打绝九幽鬼使,惊伤十殿阎王。大闹罗森,强销名号。致使猴属之类无拘,猕猴之畜多寿;寂灭轮回,各无生死。贫僧地藏具表,冒渎天威。伏乞调遣神兵,收降此妖,整理阴阳,永安地府。谨奏。”
  “当值官何在?”玉帝又是呼喝一声,将那收好盘龙卷的玉轴掷下,“将此诏书送至酆都,与那地藏王与那十殿阎君认伏画押,速去速回!”
  当值官退去之后,玉帝轻笑一声,道“想必这两封诏书会先去那兜率宫走一遭”
  离恨天上,兜率宫外,雕栏台下,两名当值官前后而来,“玉帝有诏书送出!”
  话音刚落,只见宫门内飘出一缕轻烟。轻烟裹住两卷玉轴,又是撤回宫中。
  丹炉房内,那老君盘坐在肉色蒲团之上,头戴紫金冠,身披阴阳袍,一手捻着道决,一手托住拂尘,把那上无上玄又玄,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清气回卷而来,老君睁开双目,定住那两卷玉轴,以神力在空中掣开,并不以手触之。
  “天产妖猴?”老君并不知晓孙悟空,心下里盘算道“天产之物,必定非凡擒来与我炼制丹药甚好,只是那玉帝为何又要与区区一只妖猴过不去,难不成已腻了欢愉?想来也无甚要紧。”
  老君看毕,翻手掏出两枚丹药,与那玉轴一起掷出门外。
  在外等候的两名当值官立刻抓住丹药,哪管那玉轴掉落在地。
  “你二人遵玉帝之言速去办事,赐下的清气天玄丹可延寿十载。下次若还有诏令,先拿来与我验看,还有赏赐!”老君的声音随那丹药与玉轴一同而出。
  “是!”两名当值官欢欢喜喜捡起玉轴,兴冲冲分头而去。
  去不多时,两名当值官即刻回转天宫,往那玉帝所在的偏殿而去。
  “呵”玉帝把两卷盘龙卷摊开在龙书案上,其中一卷有敖广的龙玺之印,另一拳上有十殿阎罗的鬼玺之印,“来人!摆驾凌霄殿,朝起!”
  “当!当!当”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只见那穹顶之下,掌朝的天将自西门而进;回廊之外,护驾的仙卿从东门而来。进得銮殿,那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叠叠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它件件无。
  正所谓文东武西,武班之中列有:托塔天王李靖、三太子哪吒、千里眼、顺风耳、十二金剑、十二玉剑、巨灵神、大力鬼王、武曲星、武德星、王灵官、天聋、地哑等。文班之中列有:太白金星、文曲星、文德星、南斗六星君、北斗七星君及蓬莱诸仙等。
  “启明太白”龙座之上的玉帝额如满月、面容银盆、鼻丰口阔、地阁长圆,又有九天盘龙冠束发在上,乾坤社稷袄披挂在身,“长庚可在?”
  仙班的东列之中走出一名老者,乃是那太白金星,“臣在。”
  玉帝把袖袍一挥,两卷玉轴依托着清气缓缓飘下,“念。”
  太白金星接过玉轴,掣开盘龙卷,将那卷中之言诵念一番,又将龙玺之印与鬼玺之印分别展示,而后退回仙班。
  “众卿可有对策?”玉帝俯视仙班,“可说来与朕解忧。”
  再看那满朝文武,个个猥琐不言,低眉垂首。
  玉帝心中不悦,面上却是平和,“武班之中,可有谏言?”
  那为首的托塔天王李靖,踏前一步,拱手伏拜,“启奏陛下,此事有损朝堂天威,可去道尊老君府上求教一番。”
  言毕,李靖退回。
  玉帝面沉似水,又问道“文班之中,可有谏言?”
  文班之中踏出二人,是那文曲、文德,“启奏陛下,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此事可大可小,其中利弊可让道尊老君权衡一番。”
  “又是老君?!”玉帝心下里一喝,把威压散出,文武仙班尽皆跪伏,“如今这漫天仙神恐怕皆归老君所有,我这玉帝之位已成虚名急需惩治一番!”
  “小小妖猴,何须老君费心,”玉帝出言,“长庚,便由你拿个主意罢!”
  太白金星再出仙班,俯身奏言“三界之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此猴乃天地育养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也是顶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陛下可念大道恩赐,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上天宫,授他一个大小官职,与他籍名在册,拘束此间。若受天命,后再升赏;若违天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动众劳师,二则收仙有道也。”
  玉帝闻言甚喜,道“依卿所奏。”即唤文曲星官立诏,命太白金星招安。
  朝毕,仙班退下,大殿之中独剩龙座之上的玉帝……
  “要让漫天仙神以我为尊,必要杀下老君的威风”玉帝暗自思忖,“只是不知如来选的这名妖猴是否有能耐让老君吃亏西天那帮家伙,欲要齐聚八部天龙以便成圣只因其中三族位于东天,便要以传法为由侵入东天,可是东天之路哪有这么好走的”
  就在玉帝独自思忖之时,那太白金星正在赶往离恨天兜率宫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