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李典回来了,他是李婉回门的那天晚上,在午夜的时候敲响了门。し
  夜色正浓,全村都陷入了沉睡,就连乡间看门的犬儿,这时也在酣眠。
  突兀的敲门声,惊醒了邻家养的一只黑皮大狗,警觉的看着包裹严实的李典,一个窜头,对着他大叫!
  “汪汪呜汪汪汪汪!!!”
  黑皮大狗龇牙咧嘴的,脚掌不时蹭地,弓着腰,眼睛凶狠的盯着,随时准备扑咬。
  这只大狗,直起身有大半人高,一张嘴,更是獠牙,这般要扑咬,看着就够呛人的。
  索性李典和这狗也是经常打交道,并不怯,一把除了头上棉帽,嘴里喝道:“好黑子,仔细瞧瞧我是谁。几天没见,难道就把我给忘了不成,我可喂了不少好吃的给你,你忘了可就太没良心了!”
  帽子除了,被这冷风一吹,浑身打了个激灵,这倒春寒还是冷的厉害,尤其是这夜里,更是寒气重。李典跺了跺脚,手伸到嘴边哈气,心里想着,被黑子几声叫喊,家里人应该能听的到,过会儿大概就会出来了。
  黑子听声音,挺熟,鼻子嗅了嗅,忽的收起了戒备,哈喇着冲李典跑了过来。
  围着直转,不时的头碰触着李典的膝盖,十分的讨好。
  很显然,对李典这个经常喂好吃的人,它是记得的,所以才会不再叫嚷,变得乖巧。
  哈哈笑着,李典蹲下身子,手摸了摸黑子的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把肉饼放在地上,招呼它道:“来,黑子吃吧。我到家了,这饼就给你吃吧。”
  赶了两天路,在府城买的十块肉饼就剩这一块了。
  黑子见了饼,闻着了肉味,更加讨好的舔了李典的手一下,之后就埋头吃起饼。
  看着黑子呜呜的吃着,大口的吞咽,李典叫道:“好黑子,慢点,可没人跟你抢。”就怕它吃噎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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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的敲门声,王莲并没听见,还是隔壁黑子叫嚷,她才惊醒。
  她这时候已经睡了一觉,大约的知道现在大概都过了子时,王莲不知道这时候,会是谁来了。
  披了件衣服,搭拉着拖鞋去了院子,冷风一吹,打了个冷战,彻底的醒了过来。这一醒,王莲站在院子里迟疑,家里没个男人,她还真没那胆子开门,因为万一遇到抢匪,可能就把命给搭进去了!
  但又不能装没听见,回去继续睡,那样也不保险。所以想了想,她走到门边,透着门缝往外看。
  今儿个的夜太黑,又没月色,屋外面乌柒柒的,什么也看不到。
  呜呜,啊,咕嘟。
  王莲皱眉,那声音听着像是什么动物在吃东西,她猜不出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人。犹豫着,是不是该当作没听见、没发生,接着去睡。
  但,想想还是不妥,不弄清外面是何人就当作没事,如果来的真是匪徒,那就真的惨了。
  好在这时,李典逗够了黑子,起身再一次敲门,并且喊道:“娘,我李典啊,开一下门!”其实离大门最近的,是王莲的屋,李母的屋还要靠后些。但李典之所以不喊嫂子开门,是为了避嫌,大半夜的,小叔喊嫂子开门,听了就很不像话!
  院子里的王莲,眉头疏开,听见了喊话的声音,虽然风呼啸,但还是能够听出是谁。
  吱呀,门开了,王莲这时候才把灯笼点亮,瞅了眼,闪闪烁烁的灯光里,果真是李典。
  手捏着衣领,防止滑落,王莲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李典,惊呼:“我的天啊,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啊?这都多晚了,赶路也不是这么赶的,受了夜寒病了可有你好受的了!”
  李典笑笑,道:“嫂子,不冷。”
  让开身子,迎了李典进来,王莲提着灯笼前面走,照亮地面。
  进了客厅,把桌上的蜡烛点了,王莲转头对着他道:“你等下,我去下碗馄饨,再煮碗姜茶,你吃了暖暖身子再睡。”
  这时候也顾不得问为什么这时候回来,王莲想着,得煮点热食给李典暖身子。不然,这大晚上的,夜寒重,虽然穿的挺厚实,但还是冷的,冻坏了身子就糟糕了。
  一边走,一边想着:幸亏晚上自己儿子见别人吃馄饨,吵嚷了也要。她见家里有肉,便擀了面皮包给儿子吃,还剩了一碗,到这会儿正好下了给李典吃。
  嘴张了张,李典刚要说不必了,王莲就已经穿了衣服去厨房了。
  就着蜡烛的火烤,俩手才算有了知觉,李典苦笑,还是太赶了,以着年轻、身体好,什么也不顾,夜赶、雨也赶的,看着手上起的一块块红肿,丝丝痒意,伴着刺痛,才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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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赶了两天,受了了不起的罪,单鞋就走坏了一双、划破了一双,冻疮更是手上、脚上和耳朵上一处没间隔,全红肿了。不过想想,还是不算后悔,毕竟自己就受了这点苦,比起那些姑娘们,自己这就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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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先把姜茶喝了,知道你不喜欢姜,我放了挺多的糖,喝着应该还好。”王莲端了姜茶放桌上。嘱咐李典赶快喝,急急的返身,厨房里馄饨已经下到了锅里,得赶紧过去看着点,不然煮稍久些,可能就会煮破开。
  姜茶入肚,王莲的馄饨又盛了过来,其实李典这时候已经半饱,姜茶混着肚子里之前吃的肉饼,并不饿。但馄饨又不能不吃,毕竟是嫂子的一番心意,硬给吃了下去。
  李典吃完馄饨,王莲也没急着收拾碗筷,这时候有功夫问道:“快说说,怎么就这时候回来呢,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她早就想问了。
  从袖子里掏帕子擦了嘴,听嫂子问,李典边收起帕子边道:“恩,是有件事要娘出面的,因为很急,就日夜兼程的往家赶的。”
  “哦,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要婆婆出面?”
  奇了怪,小叔一直以来都是事情自己解决,很少会像现在这样需要劳动婆婆。
  被问及,一丝红晕爬上耳稍,略微尴尬的咳嗽了声,李典声音很小的道:“我们府学的山长为我保了个媒,需要娘亲去下聘。”
  说起这,李典有些不好意思,翩翩少年郎,也有了羞意。
  山长保媒?下聘?
  王莲眼睛一亮,很感兴趣的问道:“哦,是哪家的姑娘,见过没,是不是你喜欢的?”
  山长保的媒!那么姑娘家的条件应该很不错了。对于那女子家里的情况,其实王莲并不是很在意,她最在意的是姑娘人怎么样,是不是个脾气好的。
  李典神色有些不对,顿了下,才道:“是江州府通判的小女儿,我和她的兄长是同窗,因着这次选秀闹的,他们家不想把她送进宫,也就准备把她许配人。她兄长和我也算相熟,便和家里提了,一次邀请我去家里玩,通判大人和我聊了一会儿,挺满意的,便和我们山长提了,让我问问家里的意思。”
  他见了她一面,一眼便被折服,并不是因为美貌,而是有着江南女子少有的决断气质,打动了他。
  惊了,王莲因着丈夫有次闲聊,知道通判这个官是正六品,比通阳县县令还要高出一品,更遑论通判的职权之大,是知府的副手!
  这样的人家要结亲,王莲根本就难以想象,看着李典,小心的问道:“是不是庶女啊?”
  问这话,并不是看不起李典的意思,而是因为,正六品的官员,很少会将嫡女嫁给一个秀才。就算这秀才很年轻,学问也不错。
  因为在考场上,太多年轻人、有才之人被埋没着,只有你能考出来,那才是真的。
  笑了笑,李典并不在意,他道:“如果是庶女我倒不这么惶恐了,我有自信,就算是通判的庶女嫁我,也不会辱了她,我总有天会让她知道嫁我是没错的。但很可惜,对方是嫡女,还非常的受宠,性格脾气也是难得的,这倒让我惭愧起来,生怕将来不能给她脸面,害她在姐妹面前丢了面子。”
  这是他最大的顾虑,虽然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努力的考进士,但那太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能成。
  知道是嫡女后,王莲更是吃了惊,不过见李典这时候的失落,她鼓励的道:“我说李典啊,这可是天赐的缘法,合该你得个娇妻、她得个如意郎君。你有什么好担忧的,你今年多大?就是禀生了。放在那些官宦之家,如果不是以监生入仕的,又有几个比的了你?只要你过两年,中举,再一路考进士,那么还会觉得配不上她吗?”
  这时候王莲越说越觉得这亲不错,自己小叔这样的,难道就真的配不上吗?
  那可不一定!
  就如同她说的,十七岁的禀生,到哪儿都得称有才!如果能在二十之前中举,三十之前考进士,那么又怎么可能会辱没了通判家的小姐。
  到时候那些之前笑话的人,恐怕都会反口,说一声通判有双金眼,抢得了东床快婿。
  “那就借嫂子吉言,我过两年下场,如果真中了,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嫂子了。”本来按李典的想法,是准备在三年后,参加乡试,那时候更稳妥些。现在要娶通判家的姑娘,说不得要冒险一把,早日的中举,也省的那姑娘多受些白眼。
  举人和秀才是完全不能比的,只要李典能够是举人身份,年龄又不大的话,配通判家的姑娘还是成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举人是已经可以做官的,就算往后不能再往上精进,那混个十多年,也是可以做个正七品官。
  那也很不错了。
  “你会成的,嫂子我就等着你谢吧。”王莲道。
  端了碗,王莲打发他去洗脸:“快洗洗去睡吧,天很晚了。记着,明儿不用太早起来,多睡会儿,这事啊,就由我和婆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