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晚膳的时候萧彤说是染了风寒没有露面，每当这样团聚的时候云璟都很高兴，拉着云昊天，楚墨宸和叶晨陪他喝酒，云沁雪看他们的兴致，知道一时半刻不会结束，想起要去云沁璇那里拿孤本的事，便叫了云沁璇先行离开了。
回房间的路上，姐妹两个并肩而行，云沁璇将斗篷拢得紧紧的，却仍是挡不住夜里的冷风，冻得瑟瑟发抖，她看着若无其事的云沁雪觉得十分奇怪。
“你不觉得冷吗？”
自然是有内力在身，冬暖夏凉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给云沁璇听，云沁雪想了想，对她说：
“我忍着呢。”
云沁璇想想她惯常的性格，了然地点点头，然后默默加快了脚步。
进了房间，云沁璇先去拿了两个手炉，递给云沁雪一个后自己便抱了另一个坐在了火炉旁边，看来是真的冻坏了。云沁雪关上门，解了自己的斗篷放在一边，端坐在云沁璇对面开口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云沁璇身子微微一僵，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疑惑地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沁雪淡淡地说：
“把我单独叫出来应该让你下了很大决心，难道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云沁璇目光闪烁，低声说：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以为我喜欢和你单独呆着吗？等我暖暖身子就去给你拿孤本，你拿了就赶快走吧。”
云沁雪把手炉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说：
“既然你没话对我说，那就来解解我的疑惑吧。”
然后她眼光锐利地看着云沁璇，开口问道：
“那个许公子是怎么回事？”
云沁璇装作不在意地小声说：
“就是父亲替我寻的亲事，还能是怎么回事。”
“那叶晨呢？”
云沁璇有点理亏似地低了头，随即她便回过神来，自己不该在云沁雪面前是这副认错的姿态，她抬起头，柳眉一横，提高了音调说：
“这是我自己的事，轮得到你来盘问我吗？”
云沁雪撇撇嘴，不急不躁地说：
“我没有在盘问你。叶晨自小在府中和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他视作哥哥，我只是觉得有的人口口声声说对他十几年的感情，没想到一转身就投了别人的怀抱，所以替他有些不值罢了。”
云沁璇闻言嗤笑一声。
“觉得不值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云沁雪盯着她紧接着问道：
“所以你是真的放弃了叶晨？”
云沁璇冷下脸来。
“怎么，我不能放弃吗？”
云沁雪看云沁璇变脸如此之快，就知道她现在也不过是在逞强罢了。只听云沁璇冷哼一声道：
“你现在坐在这不咸不淡地说着我喜新厌旧，可谁又知道我这些年来过得有多辛苦？现在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也遇见了合适的人，结果却要在这听你的冷嘲热讽。你如今过得舒心，不，你从小就过得舒心，却见不得我也过些舒心日子吗？”
本来云沁雪激她一下只是为了听听云沁璇的真心话，却没想到她的情绪来得这么急。云沁雪一时无话，云沁璇又开口道：
“既然这事你先提起，那我也没什么不好张口的了。我今天确实是有意找你过来的，我和许公子见了几面，他算是对我很满意，平心而论，他的条件也是做夫君很好的人选。我没有朋友，有事情想找人商量都找不到，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去相看一下这人如何，可是没想到，我舍了脸面请来的人，原来早就在心里认定我薄情寡义了，当真是讽刺得很。”
云沁雪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说：
“方才我是有些咄咄逼人了，我只是怕你没有看清自己选的路。”
云沁璇闭了闭眼睛，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哪里有什么选的机会，余生那么长，总得有个人陪着一起走，走着走着，该忘的人自然就忘了。”
云沁雪听得心里有些难过，她递了一杯热茶过去，轻声开口道：
“你定一个时间，我去帮你看看这人是否良人。”
云沁璇听云沁雪答应了，慢慢收敛了悲伤的情绪，斟酌着开口道：
“我们现在还不算熟识，直接与你见面恐怕会显得突兀，三月二十是我的生辰，应该算是个好的契机，怎么样？”
云沁雪摇了摇头。
“那时我可能不在孟国。”
云沁璇心中一动，故作冷漠地说：
“你若是没有诚意，就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何必还找这种荒唐的借口来敷衍我。”
云沁雪平心静气地说：
“我和墨宸答应了凌钰娆去昱国看她，定下了三月十二出门，那时候是真的不在家，你把时间再往前一些。”
云沁璇听云沁雪这样说，心里大概有了计较。她缓和了脸色说：
“这样的话，那就选在正月底吧，过了正月国子监就要开课，那时候许翊就要忙起来了。”
云沁雪点点头。
“好。”
云沁雪回到前厅的时候席已经散了，只有楚墨宸一人留在那里等她，看见她回来便上前去牵起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孤本拿到了？”
云沁雪举起另一只手晃了几下，眼睛亮晶晶地发着光。
“我还以为这就是个幌子而已，没想到竟真的有。”
云沁雪这般小孩子的举动让楚墨宸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问她：
“那这孤本的代价又是什么？”
云沁雪答道：
“让我帮她识人，看许翊是不是她的良配。”
楚墨宸有些不懂云沁璇的意图。
“她选夫婿，让你帮忙出谋划策？”
云沁雪道：
“我也觉得奇怪，她并不是那种没有主张的人。”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门口，坐上马车之后，楚墨宸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着，又开口道：
“那她有没有向你打探什么？”
云沁雪想了想方才同云沁璇的谈话，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她说要约定三月二十她生辰的时候与许翊见面，我说了我们三月十二要去昱国，让她提前安排。”
“以你们的关系，她应该不会关心你的去向，也许还会觉得你离得越远越好。所以说，她真的只是想找你帮忙？”
云沁雪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她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楚墨宸皱了皱眉头。
“沁雪，你的这个二姐，还真是个让人很难猜透的人。”
云沁雪拍了拍他的手。
“你可以直接说她刁钻古怪，我不介意。”
楚墨宸笑了，揉揉云沁雪的头发，说：
“我难得说话委婉一次，何必要拆穿我呢？”
云沁雪不置可否，楚墨宸想起还有件事情要跟她说，表情瞬间正经起来。
“还有一件事需要事先告诉你，今日把时间定了三月十二，我回去之后便写信将消息递到谢家去，等到三月十二那天，昇会带着乔装的暗卫准时出发，而我们两个提前十天单独走，到了楚国再与他们会合。”
云沁雪了然。
“只要看轩辕他们这条路走得顺不顺畅，就知道谢泓清的立场到底是在哪边了。”
楚墨宸点点头。
“马上就要正面交锋，敌友总要分得清楚，免得一不小心被反咬一口。”
回到三皇子府，云沁雪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转头对刚下车的楚墨宸说：
“我想问一句题外话。”
“嗯？”
“你有没有单独出过门？”
“没有。”
云沁雪抚了抚额头，无奈地说：
“那我真的不想猜你会不会让我饿死。”
楚墨宸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
“沁雪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云沁雪走了之后，云沁璇等到侍女都睡下，悄悄地去了萧彤的房间。
“母亲，我打听到了，沁雪说他们定了三月十二出门，不过行程却是去往昱国。”
萧彤仔细思考半晌，摇了摇头说：
“估计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去向。再说了，你暗中已经听到过楚墨宸说要回楚国，也就不可能有那份闲情逸致去昱国游山玩水。沁雪真是够谨慎，说话虚虚实实，那这日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准确。”
云沁璇苦恼地说：
“我不敢追根究底地问，沁雪心思转得快，说得多了怕会引起她的怀疑。”
萧彤开口道：
“虽然不知道沁雪说的是真是假，但以她的性格不会是随口编出一个日子，这样的话前后应该不会超过三天。出门本来就会有许多未知的意外，不可能算得那么精准，能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
说完，萧彤便起身去拿纸笔，准备写信将这个消息送出去。
云沁璇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迟疑半天才开口问道：
“母亲说过楚国那边知道了消息会提早做准备，不知是哪种准备？”
萧彤挑了挑眉，反问云沁璇：
“你想问什么？”
云沁璇咬咬牙，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们……会准备杀招吗？”
萧彤冷笑一声。
“自古以来，哪一次争权夺位不是踩着尸骨踏着鲜血？云沁雪选择嫁给楚墨宸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和我们站在对立的另一面了。把你那些无谓的姐妹情都给我收起来，做你自己该做的事。”
“是女儿鲁莽了。”
“你要知道，沁雪一旦到了楚国必定会见到皇上和皇后，她很快就会发现我和皇后的相貌十分相似，你觉得那时我们的身份还能隐藏下去吗？所以说，若他们安全了，危险的就是我们，这本来就是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女儿明白。”
云沁璇恭恭敬敬地退下。她慢慢往回走，借着月光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
这双手，还能干净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