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反常

  石磨坊,就是萧涣租赁那个房子的住处。
  “怎么回事?”萧湛静静的转头,看着黑衣人面无表情。
  “外头都在传,陆五小姐失贞,陆家正要将她浸猪笼。”
  “知道了。”萧湛垂下眸子,用帕子轻轻的擦掉指尖的碎屑,“二叔将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吗?”
  “属下带人去那院子又翻了一遍,很干净,萧涣住过的痕迹也一并抹去了。”
  萧湛点了点头,“下去吧。”他转身,站在博古架钱,随手抽出了一本书。
  是那本新淘来的前朝孤本《溪间杂记》,随手翻了翻,萧湛便将书扔在了桌上。
  他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可是心中却如同堵了些什么,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不必跟着了。”萧湛翻身上马背。
  一路漫无目的的任由马儿往外城走,萧湛松松的牵着缰绳,眼睛却盯着主街的方向,似乎没有焦距,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空寂的马道上,远远的急行来一辆马车,马车过处惊起一片尘埃。
  萧湛皱眉,拨转马头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快要宵禁不知道么?”
  坐在车沿上管家模样的男人远远的便看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走过来,心中正惴惴不安,可等到走近了,他却忽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萧家表少爷!小人是陆家外院管事,曾在陆家见过您几面,不过表少爷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人也是自然。”小管事跳下马车,对着萧湛恭敬的行了个礼。
  “哦,原来是姑母家的人。”萧湛居高临下,淡漠的点了点头。
  小管事便又松了口气,又听萧湛问:“如今城内城外难民多,治安不好,尽量不要这么晚出去,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可需要帮忙?”
  小管事心中虽然对出城也感到发憷,可毕竟也不敢麻烦萧家这位少爷,更不敢将事情说出去,急忙尴尬的笑着拒绝,“不用不用,一些小事,不劳烦——”
  小管事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马车中传来的一阵‘呜呜’声打断了。
  那声音极细微,却又十分急促,听得出来,是被人掩住了嘴才发出来的。
  萧湛翻身下马,小管事却吓得早已汗流浃背,“不,不劳烦表少爷了,小人,小人们这就走了!”说完,忙向车夫打眼色。
  萧湛却没有理会已经开始移动的马车,一个箭步上前,便挑开了车帘。
  天还没全黑下来,微光透过密实的纱帘照进来,一张惨白的小脸,如同受惊小鹿般惊恐的眸子,被困紧的手脚,被勒紧的嘴,还有两个粗壮的,拦在女子身前的婆子。
  萧湛只看了一眼便将帘子放下,也没有多问,提点了一句“大路上有中军都督府的人驻扎”便打马而去。
  陆府里,三老爷陆绍室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来人!”
  常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房门口。
  “报信那人查过了吗?”
  今儿上午,有人来找他报信,说是抓到了陆绍安的把柄,等到他匆匆赶到石磨坊,却在门口遇到了同样匆匆而来的陆绍安。
  “报信的叫魏冉,是属下手下的人,jinru别院已经三年,属下无能,没有查出任何破绽,不过属下已经将他处理完了。”
  “没有任何破绽。”三老爷轻哼一声,眼眶缩紧,“大哥这两年做事,也学会滴水不漏了。”
  “三小姐的事呢?”
  “前几日三小姐曾在那间客栈的附近出现过,不过并没有人看见她进去和离开,所以店伙计只是含糊其辞,不过,属下猜测,三小姐与萧涣在那时便有了首尾,期间并没有发现过大老爷身边的人。昨晚人牙子给萧涣递了信儿,说找到了院子,今儿他搬过去之后,便找了一个暗窠妇人给府里递的信,一切的迹象表明,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三小姐自愿的。”
  “如果不是陆绍安策划的这一切,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然后赶了过去?说不准,引我过去的人也是他,就是为了当面给我难堪!”陆绍室眯起眼:“毕竟,想要引诱一个小丫头,用不着他身边那些人出现,只要给一点信息就足够了——到时候,白家发难,我还不是要放低姿态去求他?”
  他冷哼了一声,“打的一手好算盘!他用我的女儿算计我,就不要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随我去二房!”
  二房没有女主人,分了二老太太嫁妆银子的二老太爷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不回府,二老爷每日也只是回府睡一觉就走,大爷二爷每日也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整个二房如同散了一般,鲜少见着主人,也鲜少见到下人。
  陆绍室刚走到月亮门就开始皱眉,等到常宽推开门,看到衣衫不整,手执酒壶喝的醉醺醺的陆绍定,脸更是一黑。
  “二哥。”
  陆绍定抬起头来,笑呵呵的招呼,“三弟啊!进来喝一杯!”
  陆绍室推开陆绍定递过来的酒壶,垂着眼看他,“二哥很多年不曾这么醉过了,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么?”
  陆绍定仰着头便灌了一口酒,“吏部的任命下来了,王府仪卫仪卫正,你说我高不高兴?”
  陆绍室笑着拿起桌上的茶盅斟满,对着陆绍定道:“如此,还真是要恭喜二哥了!”
  “没想到,二哥倒是个豁达至极之人,眼见着英姑的忌日要倒了,却还有喝酒的雅致。”
  陆绍定拿着酒壶的手一顿,酒顿时醒了一半,他紧抿着唇,倏地看向陆绍室,面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三弟是想说什么?听说三弟后院里起了火,三侄女做了些不光彩的事给四房抹黑了,怎么,你不高兴,就看不得我有喜事?”
  陆绍室却笑了,“二哥又何必忽然这样尖锐,我只是怕时间久了,二哥便忘记了从前的事,好心提醒罢了,你若是不高兴,做弟弟的怎么能勉强兄长?”
  陆绍定的酒已经全醒了,他将酒壶放在一边,端坐起来,面上带着一抹厉色,“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今日来,有何贵干?”
  “果然还是二哥了解我!”陆绍室长笑一声,“事情不大,就是想让你帮忙,弄死沈氏之女罢了。”
  弄死大房的女儿?
  陆绍定一愣,眉头皱了起来,他虽然不喜欢陆绍安,可是对这些侄子子女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讨厌情绪,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弄死自家人。
  “二哥,你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们二房与大房相争,你总是落了下乘吗?”陆绍室顿了顿,“就是因为,你手不够狠!你想想,陆绍安这么多年,一直骑到我们的头上,摆足了大哥的派头,可是给我们什么好处了?你堂堂两榜进士,就是因为他做了侍郎,你就要避嫌,进了什么王府仪卫司那种狗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公道何在?难不成,谁的年龄早,谁就占尽了便宜,这就是公益?”
  二老爷陆绍定沉默了,显然是认同了三老爷陆绍室的话。
  不过???
  “不过是个小丫头,你自己动手便罢了,我不会告诉陆绍安,可我也不会阻拦你,你又何必找上我?陆家人的血,不是那么好沾的。”
  “是吗?”
  陆绍室笑容玩味,“二哥现在说这样的话,不知道当年,怎么就一时糊涂,进错了屋?还是说,庶出的三房生出来的妹妹,便不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