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言不由衷
墨竹林深处，水声潺潺。
昀天面无表情的挥袖，将泉水里倒映出的慕风与连宸的影像挥散。
慕风送别众人回到魔宫，循着水声一路走来，沿途所见风景竟与云荒上的一叶蕖尘越发相似了。
除了原本洁白的竹林在这里成了墨色，就连眼前出现的这温泉，也像是整体从云荒上搬下来的……
看着这熟悉画面，慕风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记得云荒上的一叶蕖尘外，是一片罂粟海，每逢风起时，鲜红的瓣漫天飞扬。
昀天总是孤身一人自间走来，白衫翩翩，容华绝代，优雅不容亵渎。
分明是旁人眼里超脱尘世之人，却偏偏对她执念颇深。
如今，那抹白衫不在了，他对她的执念也不在了。不知云荒上，那一场场殷红的雨还在不在？
……
思及此，慕风只觉心间沉闷，不由自主低声叹了口气。
同时，耳中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慕风回过神来，抬头循声看去，只见温泉对面，月神芷兰正与昀天哭诉着什么。
而昀天原本背对着慕风，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叹息，突然转过身来，隔着温泉远远看着她：“是你。”
随后，昀天半侧过脸，又对月神道：“你先退下。”
慕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知自己是否误打误撞打扰了什么，既已被发现，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故作轻松的笑着。
“看来，一个人即使性情大变了，有些喜好却是潜移默化，难以改变的。”
“你是指这温泉？”
昀天见慕风意有所指，垂眸看了眼脚边泉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它是从你们神界的云荒跟过来的，甩也甩不掉，就像……你。”
猝不及防听见这番嫌弃的话语，慕风愣了一瞬，不自主的湿了眼眶。
又不愿在他面前如此狼狈，慕风别过脸去，尽力将泪意逼回，纤细的指节在半透的大袖里紧握发白。
昀天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又来做说客了？”
慕风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后，开口道：“魔君已有决定，我说什么也无用。”
昀天意外道：“你从前，总是直呼我名字。”
慕风摇了摇头，不去看他：“今日魔君在气头上，我就不添堵了。”
察觉慕风情绪有些低落，昀天不再与她计较这称呼问题，视线迅速扫过她的脸，不悦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慕风眉眼低垂，盯着自己的足尖，沉默了片刻，迟迟开口道：“愿闻其详。”
“你们一个个对我诸多期望，期望我拯救苍生，期望我做回帝君，期望我记起过去……”
昀天正视着慕风，却发现她不知在想什么，始终不曾抬眼看过他。暗红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恼怒，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这才放缓语气。
“谁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人在意我心中所想。因为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个过客，早晚会被你们所期望的另一个我替代。所以，即使我是魔，也必须照着你们的预期，当自己是你们的帝君一般行事！”
慕风闻言，摇了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或许玉天尊等人的确如他所说，始终把他当作帝君，对他也有过多的期望。
可她，虽遗憾两人之间再无当初情意，虽时常怀念他的从前，但从未想过干涉，他必须如何去做，如何生活。
经历这许多事，如今她对他唯一的期望，不过是好好活着罢了。
而他对她的误解，一口一声“你们”，三言两语便将她推远……
究竟是她放不下尊严，表现得还不够，还是他本就对她心怀抗拒，刻意疏远？
“很失望么？……”
昀天冷笑一声，打断慕风的思绪：“我绝不会炼化神骨，什么过去，什么帝君，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是魔，也喜欢做魔，我只想在我的地界逍遥自在。而你们所谓的六界安危，儿女情长……”
昀天妖异绝美的红色眸子紧盯着慕风惨白落寞的面容，一字一顿道：“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话音落下，便见慕风垂下头去，眼帘埋得更深了，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着，除了纤长的睫毛在轻微颤动，竟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沉默片刻，昀天见慕风始终不言语，再次开口道：“若我当真如此令你失望，你大可离开。我始终不是你的帝君，自然不是你的良人。”
慕风终是轻笑了一声，这笑声里却听不出半点喜悦。
“儿女情长，可以不重要。但你很重要。”
说这话时，她仍然不曾抬眼正视他，话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昀天怔了怔，便听慕风继续说道：“你的确不是他，他的一生注定为六界，为天下苍生而活，有许多的不由衷和不得已，但你不是。也许，他也希望能有机会为自己活一次，才会有了如今身为魔的你。所以，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我曾说过，我来到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
昀天听到此处，再次转身面向慕风，凝视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慕风却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言语缓慢，娓娓道：“但如今看来，这些你都不需要。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是多余的，甚至这份感情，也是强加给你的，不属于你的东西。身为魔君的你，更希望摆脱过去，一切由自己选择。而你，自始至终也没打算选择我……”
昀天略为诧异的看着慕风，都说当局者迷，没想到她却能看得如此通透。
她的这番话，每一句都说中了他的心思，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时，他也不明白哪里不对，不知该如何插话，只好转回身去，侧身对着她，不再看她。
慕风语调低缓，接着说道：“但我说了，你很重要。你可以随心所欲去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会坚持做我该做的。”
“我为什么重要？什么是你该做的？”
昀天按捺不住，诘问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见过几面，我还当你是对手，你却送上门来，来我东海魔宫死缠不放。在你心里重要的是我么？你想纠缠的是我么？你想保护的，也是我么？”
慕风一时语塞，又似乎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在意，不由得眸光一亮，心底里生出几分希冀：“这让你困扰了？对你来说，这很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昀天冷言浇灭慕风心中幻想，余光瞥向她始终低垂的眉眼：“你我心中有数便可，我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容易糊弄。今日，既然话已说开，你要去要留我都不拦，不过你该知道，云荒上的温泉是禁地，我这里也是。”
慕风低声道：“禁地么……”
忽然想起方才月神芷兰在这里哀怨哭诉的模样。
原来这禁地是不禁旁人只禁她的，和云荒上的一叶蕖尘恰恰相反。
(本章完)
墨竹林深处，水声潺潺。
昀天面无表情的挥袖，将泉水里倒映出的慕风与连宸的影像挥散。
慕风送别众人回到魔宫，循着水声一路走来，沿途所见风景竟与云荒上的一叶蕖尘越发相似了。
除了原本洁白的竹林在这里成了墨色，就连眼前出现的这温泉，也像是整体从云荒上搬下来的……
看着这熟悉画面，慕风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记得云荒上的一叶蕖尘外，是一片罂粟海，每逢风起时，鲜红的瓣漫天飞扬。
昀天总是孤身一人自间走来，白衫翩翩，容华绝代，优雅不容亵渎。
分明是旁人眼里超脱尘世之人，却偏偏对她执念颇深。
如今，那抹白衫不在了，他对她的执念也不在了。不知云荒上，那一场场殷红的雨还在不在？
……
思及此，慕风只觉心间沉闷，不由自主低声叹了口气。
同时，耳中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慕风回过神来，抬头循声看去，只见温泉对面，月神芷兰正与昀天哭诉着什么。
而昀天原本背对着慕风，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叹息，突然转过身来，隔着温泉远远看着她：“是你。”
随后，昀天半侧过脸，又对月神道：“你先退下。”
慕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知自己是否误打误撞打扰了什么，既已被发现，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故作轻松的笑着。
“看来，一个人即使性情大变了，有些喜好却是潜移默化，难以改变的。”
“你是指这温泉？”
昀天见慕风意有所指，垂眸看了眼脚边泉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它是从你们神界的云荒跟过来的，甩也甩不掉，就像……你。”
猝不及防听见这番嫌弃的话语，慕风愣了一瞬，不自主的湿了眼眶。
又不愿在他面前如此狼狈，慕风别过脸去，尽力将泪意逼回，纤细的指节在半透的大袖里紧握发白。
昀天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又来做说客了？”
慕风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后，开口道：“魔君已有决定，我说什么也无用。”
昀天意外道：“你从前，总是直呼我名字。”
慕风摇了摇头，不去看他：“今日魔君在气头上，我就不添堵了。”
察觉慕风情绪有些低落，昀天不再与她计较这称呼问题，视线迅速扫过她的脸，不悦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慕风眉眼低垂，盯着自己的足尖，沉默了片刻，迟迟开口道：“愿闻其详。”
“你们一个个对我诸多期望，期望我拯救苍生，期望我做回帝君，期望我记起过去……”
昀天正视着慕风，却发现她不知在想什么，始终不曾抬眼看过他。暗红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恼怒，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这才放缓语气。
“谁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人在意我心中所想。因为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个过客，早晚会被你们所期望的另一个我替代。所以，即使我是魔，也必须照着你们的预期，当自己是你们的帝君一般行事！”
慕风闻言，摇了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或许玉天尊等人的确如他所说，始终把他当作帝君，对他也有过多的期望。
可她，虽遗憾两人之间再无当初情意，虽时常怀念他的从前，但从未想过干涉，他必须如何去做，如何生活。
经历这许多事，如今她对他唯一的期望，不过是好好活着罢了。
而他对她的误解，一口一声“你们”，三言两语便将她推远……
究竟是她放不下尊严，表现得还不够，还是他本就对她心怀抗拒，刻意疏远？
“很失望么？……”
昀天冷笑一声，打断慕风的思绪：“我绝不会炼化神骨，什么过去，什么帝君，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是魔，也喜欢做魔，我只想在我的地界逍遥自在。而你们所谓的六界安危，儿女情长……”
昀天妖异绝美的红色眸子紧盯着慕风惨白落寞的面容，一字一顿道：“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话音落下，便见慕风垂下头去，眼帘埋得更深了，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着，除了纤长的睫毛在轻微颤动，竟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沉默片刻，昀天见慕风始终不言语，再次开口道：“若我当真如此令你失望，你大可离开。我始终不是你的帝君，自然不是你的良人。”
慕风终是轻笑了一声，这笑声里却听不出半点喜悦。
“儿女情长，可以不重要。但你很重要。”
说这话时，她仍然不曾抬眼正视他，话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昀天怔了怔，便听慕风继续说道：“你的确不是他，他的一生注定为六界，为天下苍生而活，有许多的不由衷和不得已，但你不是。也许，他也希望能有机会为自己活一次，才会有了如今身为魔的你。所以，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我曾说过，我来到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
昀天听到此处，再次转身面向慕风，凝视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慕风却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言语缓慢，娓娓道：“但如今看来，这些你都不需要。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是多余的，甚至这份感情，也是强加给你的，不属于你的东西。身为魔君的你，更希望摆脱过去，一切由自己选择。而你，自始至终也没打算选择我……”
昀天略为诧异的看着慕风，都说当局者迷，没想到她却能看得如此通透。
她的这番话，每一句都说中了他的心思，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时，他也不明白哪里不对，不知该如何插话，只好转回身去，侧身对着她，不再看她。
慕风语调低缓，接着说道：“但我说了，你很重要。你可以随心所欲去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会坚持做我该做的。”
“我为什么重要？什么是你该做的？”
昀天按捺不住，诘问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见过几面，我还当你是对手，你却送上门来，来我东海魔宫死缠不放。在你心里重要的是我么？你想纠缠的是我么？你想保护的，也是我么？”
慕风一时语塞，又似乎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在意，不由得眸光一亮，心底里生出几分希冀：“这让你困扰了？对你来说，这很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昀天冷言浇灭慕风心中幻想，余光瞥向她始终低垂的眉眼：“你我心中有数便可，我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容易糊弄。今日，既然话已说开，你要去要留我都不拦，不过你该知道，云荒上的温泉是禁地，我这里也是。”
慕风低声道：“禁地么……”
忽然想起方才月神芷兰在这里哀怨哭诉的模样。
原来这禁地是不禁旁人只禁她的，和云荒上的一叶蕖尘恰恰相反。
(本章完)